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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黑衣汉子并没作答,他脸上起了一阵轻微的痉挛,身子突然往后倒去。

  法善禅师口中惊噫一声,俯身一瞧,只见黑衣汉子在这一瞬之间,脸色逐渐由青转紫,

  看去分明身中剧毒,业已气绝,一时连诵阿弥陀佛号,站起身子,说道:“此人口中竟然含有毒药,方才被人制住,来不及咬破,老僧替他解开穴道,反倒送了他的性命!”

  许庭瑶听得大奇,忍不住问道:“不是老师父制住他的?”

  法善禅师微微摇头,只是不语。

  这时业已惊动寺中和尚,有几个僧侣,提着禅杖赶来,法善禅师吩咐他们把黑衣汉子抬到山上去埋了,一面回头道:“少庄主请随老僧来。”

  许庭瑶跟着回入禅房,法善禅师抬手命他坐下,然后说道:“今晚之事,甚是蹊跷,这黑衣汉子,可能就是跟着少庄主来的,等老僧发觉有人蹑近窗子,破窗追出之时,他已被人点了穴道,此人能在一瞬之间,出手制人,又走得无影无踪,身法之快,江湖上已属罕见,尤其黑衣汉子口中居然含有毒药,预防被擒之后,泄漏秘密,宁愿服毒而死,由此可见他身后另有手段毒辣的厉害人物,暗中指使无疑……”

  老禅师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接着叹息道:“总之,由这些事情看来,真是骷髅教的余孽,又在暗中作祟了?”

  许庭瑶因老禅师方才说起自己父亲,曾在死前数日,和他谈过什么,正说到一半,发现窗外有人,打断话头,这就急着问道:“老师父,方才你说先父死前数日,曾和老师父谈过什么?”

  法善禅师点点头,道:“不错,老僧差点忘了,令尊从前确曾和老僧说过,他们三人在崂山脚下一处沙砾中,无意发现三颗纯金骷髅,每人分了一颗留作纪念,认为可能是昔年骷髅教遗物。两年前,令尊有一次上龙山寺来,说起在一月之前,无意瞧到庄前一棵柳树上,有人用刀刻了一颗骷髅,他当时也并未在意,那知过了几天,那骷髅旁又多出四个刀刻的小字……”

  许庭瑶从没听父亲说过此事,不由睁目道:“晚辈怎么没听先父说过?不知那柳树上刻的是什么字?”

  法善禅师道:“还我骷髅。”

  许庭瑶悚然道:“还我骷髅?”

  法善禅师没有作答,继续说道:“当时令尊已怀疑到是骷髅教的人暗中寻来,心头有了警惕,暗暗留神庄外动静,但除了第一次在柳树上发现的骷髅和第二次四个小字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许家庄自成一庄,既不邻近大路,当然也没有什么碍眼的人路过,他和老僧说出此事,差不多已相隔一个月,始终不见有异,只是令尊心中还是惴惴不安。

  老僧当时还解释着说,骷髅教不过是昔年白莲敦的余孽,因白莲教遭到官家围剿,其中有一小股匪徒,首领外号叫做金面骷髅,才改称骷髅教,在江湖上也闹了一阵,只是教徒们除了崇奉邪神,会些障眼法,武功并不高明,传到他徒弟金仙童手里,人数更少了,二十年前,终于被咱们五大门派晓以正义,逼着他解散该教!

  此后江湖上骷髅教就销声匿迹,不再听到有人说过,柳树上有人用刀刻个骷髅,也许只是一时巧合,令尊听了老僧这一番话:心中也就释然。”

  许庭瑶张了张口,正想说话!

  法善禅师又道:“那知隔了没几天,令尊突然传出噩耗,老僧心中不禁暗起怀疑,认为可能是遭人暗算致死……”

  许庭瑶听得心头一紧,目中已隐含泪光。

  法善禅师接着说道:“后来经金刀褚大侠监定,令尊确是被毒蛇所噬致死,而且死前令尊是在院中纳凉,既无打斗痕迹,也并没发现可疑之处。”

  许庭瑶道:“但是从目前种种迹象看来,先父定是遭贼人杀害的无疑。”

  法善禅师手拨念珠,点点头道:“不错,老僧也有这般的想法,只是齐鲁三义和骷髅教并没有深仇大怨可言,最多,也只是为了索取三颗纯金骷髅,似乎是用不着赶尽杀绝,纵火灭迹……”

  许庭瑶切齿道:“这些恶贼,晚辈不把他们剑剑诛绝,誓不为人!”

  法善禅师瞧他俊脸通红,双目隐射煞气,心头不禁暗吃一惊,忖道:“这年轻人好重的杀孽!”一面双手合十,低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古人虽说杀人偿命,少庄主要立志替三位老施主报仇,自然无可厚非,只是事实查证,犯有首从,何况令尊是否被人所害,褚姜两位,是否是骷髅教的人所杀,目前也难以作定论,少庄主不妨先从骷髅教有没有后人,这一点上着手查究,但也切忌操之过急,任性杀戮。”

  许庭瑶连忙躬身道:“老师父说得极是,晚辈谨记。”

  法善禅师起身道:“时候不早了,老侩已命他们收拾好客房,少庄主就在寺中权宿一晚吧!”

  许庭瑶起身致谢,就由小沙弥领到客房,他虽然一路劳顿,但解衣上床之后,那里睡得着觉,心中尤其盘算着自己该如何着手,才能找到骷髅余孽?

  正想之间,鼻孔中依稀闻到一股异香,头脑昏沉沉的,朦胧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光,睡梦中,蓦觉面上一凉,神智顿告清醒,举手一摸脸颊,湿淋淋的敢情被人泼了一头冷水,心头方自一惊,耳中隐约听到远处传来几声叱喝,一时那容多想?霍地翻身坐起,披好下床,一手取过短剑,抬眼瞧去,两扇木窗,业已打开。

  这就一掠而出,纵身上屋,凝足目力,向四处打量,下弦月,星夜朦胧,夜色迷离,龙山寺重重殿脊,静寂如死,那有什么人影,连方才那几声叱喝,都已杳不可闻!

  许庭瑶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但睡梦之中,明明有人泼了自己一头冷水,这是千真万确之事!

  他心中疑窦重重,突然想起方才依稀闻到一阵异香,接着就昏昏睡去,自己从前听父亲说过,江湖下五门飞贼,惯用什么迷魂香害人,莫非来人是服毒自杀的黑衣汉子一党?

  他心念转动,人已飞掠过两重屋脊,依然没有发现敌踪,前面已是法善禅师的禅师了!

  许庭瑶原想把当晚之事,告诉老禅师,但远望过去,老禅师房中灯火已熄,一时不敢惊动,悄悄退转,依然由窗口回入房中。

  打亮火石,点起油灯,向床上一照,果见枕上被水泼湿了一大片,床前不远,还放着一个茶碗,证明自己推想不错,有人企图暗中加害自己,也有人相救,用冷茶浇在自己头脸之上!

  这人又是谁呢?啊,他想起方才那黑衣汉子,在法善禅师破窗飞出时,业已制住穴道,那么暗中救自己的人,可能也是此人!

  这一阵折腾,差不多已快近四更,许庭瑶索性不睡,一口吹熄油灯,就开始运气调息。

  要知武林中虽然五大门派,并称于世,实际上,仍推少林武当两派,盛誉久着,千百年来,旁支流传,江湖上有许多名武师,虽非两派正式门人,但学的武功,还是和两派有着渊源。

  许庭瑶的父亲许占奎,当年所学,就是少林一门,许庭瑶自幼得到父亲传授,内外功夫,原已有了良好根基,自从在崂山石窟,无意得到司马长春遗留的秘笈,这二十几天来,照着“黔灵真传”,所载内功心法,运气行功,自己也可以体会到一日有一日的进境,比起从前练的,老是停在某一阶段,当真大非昔比!

  此刻经打坐调息,立觉气走百穴,血循经脉,一时间万念俱寂,由清入浑,渐至忘我。

  正当他心相物外,两极坦然之际,匆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练功之人,灵台清明,自可听得较远!

  刹那间,他已由浑反清,调息于丹田的真气,尚未完全散去,那脚步业已奔到门外,有人重重的擂了两下,大声叫道:“少庄主,你快起来!”

  许庭瑶听出正是那个知客僧的声音,而且气息粗大,显系急奔而来,不觉心中一惊,起身走了两步,才答应一声,开门出去!

  只见知客僧满脸惶急,不待许庭瑶开口,急着说道:“少庄主,方丈被贼人害死了!”

  许庭瑶身躯蓦然一震,睁目道:“什么?老师父死……死在那里?是谁发现的?”

  知客僧道:“方丈就在禅房中,遭人暗算,是伺候方丈的小清发现的。”

  许庭瑶匆匆走出客房,边走边道:“老师父可是中了贼人喂毒袖箭?”

  知客僧脸色一变,骤然问道:“少庄主如何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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