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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筱兄……”唐耕心也不怪他,颜学古为他出力还送上一命,“一瓢山庄”中的精英全失,他不能辞其咎。他追上道:“筱兄,当时你是否看到字古失招被杀,他中镢的部位在何处?”

  “好象在‘膻中穴’。”

  “这……”一个人双足陷入烂泥中,又因剑也刺入泥中而为一高手所逞,攻击的又是死穴,哪会有存活的机会?

  唐耕心怔立在黄昏残照中,筱飞已经去远了。

  颜学古的遗体不见。绝不会是龙三带走,这是没有必要的。如被野兽拖走,也不合正好拖走颜学古的遗体,况且也会留下野兽的足迹。

  唯一的可能是他没有死,带伤忍痛离去,或被人救走。当然,由于龙三恨透学古兄设计骗他,使他徒劳奔波,而把他的尸体丢入河中泻忿,也并无可能。

  为了这想法,他特地到出事地点查勘地形,以及烂泥中留下的足印,只可惜由于涨潮、退潮,多数足印及血渍已几乎淹没。

  他计算当时的潮汐和水流,而往下游去找以及询问住在河边的人家,却没有一点头绪。

  唐耕心虽然心情恶劣,却下定决心要先找到颜学古的遗体,然后再继续报仇。

  他在—个小镇上投宿,由于太累,才一更稍过二更不到就上床入睡,但是却被不很大的声音惊醒。

  一柄匕首上戳着一张纸条钉在桌上,他虽惊奇,但不意外,因为龙三绝不会就此罢休的。

  纸上很简单地写了两句话:三更有个绝世高手来找你,请于二更前离此。

  具名落款和称呼都没有,但自笔迹上可以看出是女人写的,潦草中不失娟秀。

  谁要来?龙三的亲人,十之八九如此。为了颜学古的死,他负疚颇深,所以决定不走。

  在三更前,他养精蓄锐,使体能保持最佳状态。

  告警的是谁?连莲?因为他一直未见过她的笔迹,这是十分可能的。

  三更稍过,院中有人低声道:“唐耕心,跟我走吧!”

  “尊驾何人?”

  “镇八荒、踏雪无痕、大罗散人、龙潜门下大弟子辛南星!”

  心头一凛,他不能不承认,“神行太保”辛南星确是一大劲敌,就以几个大门派掌门来说,也非敌手。

  这等人物找上门,如果不谈凶险,却也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不够份量的对手,辛南星不会亲自出手。

  “原来是辛大侠!”

  “闲话少说,你可敢跟我到阴阳壁上与辛某一决高下?”

  “唐某没有不敢的事,想必大侠为龙三之事而来,试问若辛大侠是在下,有人劫镖不成而杀你的好友,辛大侠又该如何?”

  “满狗的镖银,人人劫得,为满狗作走狗者,人人杀得!”

  唐耕心道:“辛大侠,朝代更替,与气数有关,明末宫廷腐败,妄臣当道。所以‘推背图’第三十二卦象有识云:马迹北阙,犬嗷西方,八九数尽,日月无光。”

  “图中有一阙门,门内有一马。”唐耕心道:“阙内一马,即‘马迹北阙’是个‘闯’字?昭示李自成陷燕京,‘八九数尽”是指八加九得十七,指明之十七世。‘日月无光’表示‘明’之熄灭。”唐耕心又道:“辛大侠乃是高人门下,不会不读这千古奇书。在劫难逃,人岂能胜天?”

  辛南星冷笑道:“唐耕心,你既然研究过‘推背图”凤巢鸠占、星象卜卦之类,自然也不在话下,你不妨为你自己卜一下,今夜可能逃出生天?”

  唐耕心道:“个人的未来休咎,唐某从不放在心上。”

  “那么我们走吧!如果唐大侠认为那阴阳壁处本人已预作埋伏,许可以另行指定地点。”

  “就是阴阳壁吧!”

  ***

  阴阳壁是距此十里外山中一处峭壁,壁下是河岔。石笋岩遍布,虽只三十丈左右高度。

  由于大部分壁面都是刀削般的大麻石。寸草不生,所以此处当作为寻短及对决之地。

  敢到此处来对决的人,对自己的技艺自然有充分的信心,而此处险峻的主要原因是外高内低,也就是越靠近绝壁边缘处越低,形成斜玻。即使是高手来此,也不禁怵目惊心。

  辛南星约四十左右,成名己十五年以上,素行自不会像龙三那么荒腔走板。

  “唐耕心,你断龙三师弟之手用了多少招?”

  “约一百五十招左右。”

  “好!”辛南星冷漠而自负地道:“如果我不能在一百二十招以内胜了你,就算一百二十一招胜了也不算,咱们改日再战!”

  “辛大侠的豪气令人敬佩,只怕仅是知己而非知彼的评估!”

  “亮剑吧!”

  开始之后不久,唐耕心就相信辛南星不是一个狂妄吹嘘的人,几乎一出手,三五招内就发现,这是一个罕见的高手。

  辛南星的想法和他略似,他一直以为武林中的年轻高手,都在他的师父“镇八荒”门下,现在他不但惊奇,也自悔肤浅。

  因为唐耕心还比他小了十岁左右。

  他们在这种绝地对决,事先又未通知别人,居然有人觊觎,这是个少女。

  他们在百招之内就精粹尽出,一个想在一百二十招之前达到目的,甚至更前些;另一个不但想拖过一百二十招,甚至在一百五,七十招内小胜此人。

  不过唐耕心不能不承认,平心而论,他胜对方的机会较少,除非对方临时疏忽出错了招,而一流高手会发生这种事的机会也不多。

  越是接近一百二十招,双方越紧张,现在已近一百一十招,唐耕心体会到有生第一次的无俦压力。和龙三力博时,他还有充分的信心,但现在他几乎只求能搪过一百二十招就知足了。

  只要拖过一百二十招,辛南星就会停手而再订期约战。

  有此念头,已经落了下风,他当然不是贪生怕死或输不起的人,而是为好友复仇,重责在身。

  还差两招就是一百二十招,而辛南星也卯上了十成的内力,施出师门所传的续命绝招“招蜂引蝶”时,瞬间,唐耕心移转五个方位,衣上仍又添四个裂口,肩头处还挨了一掌。

  此刻他只知道宁死不输,哪怕在一百二十一招上被击毙也在所不惜,一定要搪过一百二十招这个大限。

  这绝招造成唐耕心的危机和创伤,却仍然不是绝对的,因为唐耕心也扫了他一腿,正中腰腹之间。

  只不过唐耕心负伤加上全力扫出一腿,由于壁边坡度大,又是碎石遍地,重心一个不稳,打了个踉跄。此刻距离绝壁边不过一步半左右,而—百二十招只差一招。

  由于双方目前相距三步以上,唐耕心踉跄—下,辛南星中脚后退,要攻击必须重整旗鼓,作最后一招的决定性一击。

  要不是辛南星在这紧要关头上挨了一腿,他已经达到一百二十招内战胜唐耕心的目的了。

  这么一来,辛南星已失去了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的优越条件,这最后一招实无把握一击成功。

  绝对的胜利——不失招的美梦已碎,当他再次扑上时,唐耕心抡起长剑的右臂突然失去了速度,本应及时档住对方一掌,由于这一滞凝而被击中左胸腹之间。

  坡度大,碎石多,站立不稳,唐耕心连退两步,翻身坠下阴阳绝壁。

  有此结果,连辛南星都大感意外,他楞了一下,突然有所憬悟,扫视一匝,漠然道:“是哪一位多事?”

  坡上岩石后突然站起一个三十来岁,一脸油光的和尚,缓步走近笑笑道:“是我大空……”

  “大空师傅也未免太爱管闲事了!”

  “怎么?贫僧为辛兄除去杀伤今师弟的仇人,没个‘谢’字,反而落了一身的不是?”

  “本来如此,一百二十招眨眼就到……”

  大空和尚大声道:“辛兄真以为一百二十招内能击败他?”

  “辛某在接近成功边缘时挨了一脚,就已经无法达成目的,但必须尽一切可能,试试看能不能在一百二十招内使他失招。”

  “辛兄这又何必!何况他又是残龙三的……”

  “这是本门的私事,大师多余操心了!”

  大空冷冷一笑,道:“好心变成了驴肝肺,辛兄,算我表错了情!不过,照刚才的情形看来,辛兄要彻底击败他,只怕……”

  “那是辛某个人的事,辛某虽是为师弟寻仇而来,却无意以暗算的方式取胜。”

  “这么说是我大空上不了大台面了?”

  “辛某找他,如能击败他,至多也不过残他一肢,因师弟原本理屈在先。大师以你的成名喑器‘轮回刺’伤他的右臂关节在先,我才得手的,传扬出去,我辛南星算什么人?”

  “贫僧也希望知道辛兄是什么人?”

  “至少辛某不是小人!”

  大空绰号“花心如来”,顾名思义,其素行可知。但他虽然不守清规,屡破色戒,却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主动采花,所以还不算是采花淫贼。

  太空狂笑一阵,道:“辛南星,龙三劫镖在先,又杀死唐耕心的好友在后,唐耕心为友复仇,谁敢说不对?依我看你为龙三报仇就师出无名,你是什么人也就不问可知了。”

  辛南星反唇相讥,道:“不知你们宝刹弘法寺又是个什么去处?”

  这工夫二人言来语去,各不相让,另一边岩石后却还有一个女郎,她含泪悄悄退走。

  她来此投奔她的兄长,但却迟了一步,适逢其会,在暗中看到了唐、辛二人对决,一个是为友复仇,一个是为师弟找场。

  这女郎在暗中从头至尾看到,她此刻最恨的不是辛南星,因力他尚能有所不为,可恨的却是大空和尚。

  她绕出很远,来到阴阳壁下,找了好一会,忽然发现一个奇特而绝对出乎意料的景象,那就是唐耕心在一辆篷车中,车篷碎裂,车篷内的底座都被砸裂,但是,一试心脉,一息尚存。

  这怎么可能!任何人都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壁上落下石笋、岩石密布的河滩上而不粉身碎骨。

  人不死是奇迹,又怎会在一辆篷车之中?女郎是绝对想不通的,现在当然还是救人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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