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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田青怔怔地望着她那窈窕身影,在芦苇中消失,好像魂魄也被带走了。

  良久,当那土崖上冉冉飘下一张白纸时,方使他憬然而悟,望着数丈外一张尺半长,半寸宽的白纸,心头微微一震。

  因那白纸上好像画了一个半身像。

  田青掠过去捡了起来,不由惊噫一声,捧着画像,长长地吁了口气。

  这白纸上的少女半身像,正是铁芳,分明刚才铁芳静立不动,是让人在一边画她的像,而这人必是“鬼手丹青”牧一民无疑。

  当今之世的画像,能于半盏茶工夫,画出一张非常酷肖的半身像,舍牧一民无人能做得到。

  只见铁芳美目睇盼,含情脉脉,而且在她的浅笑之中,竟有些勉强的表情。

  这当然是与知心人行将别离时必有的现象。

  田青大为心折,他对绘事虽非内行,但如此传神,亦感是呕心位血之作。

  苏东坡曾说:善画者画意不画形,善诗者道意不道名。

  可见画出一个的意念和情感,乃是绘事至高造诣,正是所谓“画鬼易,画人难”的道理。

  因为谁也没有见过鬼,只是人类凭想像创造出来的,只要画个青面獠牙,狰狞可布的形相就是鬼了。

  但画人可不同了,人有高、矮、肥、瘦之分,也有和善、阴险、谦虚和骄狂之别,而这一切分别,都是发自于内,形之于内,若非此中圣手,无法传神。

  只见画纸旁另附了一张纸条,写道:“此番牧某保护铁姑娘前往东海,乃是奉命行事,因田大侠对牧某误会至深,牧某不得不加以说明,前次田兄奉长生岛岛主之命,前往杀死牧某,适牧某对画咏哦‘金镂衣’一诗,且说‘一年之内折了八十九枝名花,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等语,日大侠以为‘折’字是糟蹋之意。非也!牧某身为画家,未经被画之美人同意,而暗中偷绘,自知有欠光明,乃将此种行为谓之‘折’也!无非表示自责之意,来日方长,田兄必有以知我,此行任务重大,牧某自知微未之技,难以胜任,但既受重托,自当全力以赴,令师妹虽心机过人,但牧某则认为是雕虫小技耳!田大侠自管放心,临别依依,不尽欲言,牧一民拜上。”

  田青长叹一声,肃然自语道:“上次上了长生岛岛主的当,差点使亲痛仇快,遗恨终生,尚幸那一掌打得不重……”

  “无怪芳姊羞人答答,不顾和我湿存了,原来牧一隐在一边。”

  田青一看天色,二更将尽,急忙收起面纸回头疾奔。

  他现在也来不及找“小霸王”,只是边奔边啸,希望“小霸王”听到会跟踪他返回金山寺。

  他心中恨恨不已,若非师母只有这个独生女,他会废了她的武功。

  到了金山寺,已是三更稍过,因不愿惊动寺内的和尚,绕到寺后,越墙而入。

  只见以白、蒲二位为主,并肩站在前面,面向庙的后墙,其余六位师兄,排成一行站在二人身后肃然而立。

  他们在干甚么?田青大为惊异,立即闪于竹林之中。

  白、蒲二人面色严肃,好像接圣驾时的庄严之态,七位师兄却在偷偷观望。

  田青心道:“他们在等待甚么,毫无疑问,当然不会是等待我的!”

  又过了一会,七位师兄甚感不耐,“平地焦雷”唐丹低声道:“怎么还不来?”

  白乐天沉声道:“不说话试试看,会不会憋死!”

  唐丹伸伸舌头,不再言语。

  就在这工夫,附近传来一阵奇异的乐声,却不是管弦丝竹之声,不一会就到了庙后。

  只见后墙上凌空飞入四个大汉,俱都身背长剑,接着是四个手持似签非笙怪异乐器的彩衣少女。

  再后面是一乘凤轿,由四个大汉抬着,冉冉飘入墙中。

  就看这四个轿夫的绝顶轻功,轿内的人,则可想而知。

  轿后紧跟着一人,田青不由心头大震,原来正是哪个从不施出第三招的白面黑须老人。

  再后面就是火球谷两个谷主和长生岛岛主了。

  由这白面黑须老轿后的虔诚神态看来,轿中之人必是他的主人。

  彩轿停在白、蒲二人面前约一丈之处,四个大汉左右排开,四个轿夫站在彩轿四角,四个彩衣少女乐手,已停止奏乐,

  贴轿而立。

  白、蒲二人微微躬身,肃容道:“白乐天、蒲寒秋恭迎谷主凤驾!”

  田青心中一动,忖道:“轿中之人也是凤仪谷谷主皇甫仪了”

  只闻轿中女子声音冷冷地道:“二位久违了,屈能伸没有和二位一起么?”

  白乐天道:“屈能伸失踪五年,下落不明,晚辈正在寻找,迄今毫无线索!”

  轿中女人道:“琼儿的下落,二位总该知道吧?”

  白乐天面色微变,肃声道:“知道!”

  田青大感意外,心道:“师母的住址怎能告诉她?”

  轿中女人冷冷地道:“她住在何处?本谷主可以与闻么?”

  白、蒲二人同声道:“晚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公主再三叮嘱不可泄露她的住址,是以晚辈甘冒开罪谷主之罪,也不便失信于人!”

  皇甫仪冷笑道:“二位不会是开玩笑吧?”

  白、蒲二人肃容道:“此等大事岂同儿戏!”

  皇甫仪厉声道:“你们应该知道违抗本谷主应得何罪?”

  白乐天道:“公主与谷主不睦,乃是家务之事,晚辈自不便置词,但吾辈中人,应该以守信为第一要务,既答应公主不对任何人说出她的住址,自应贯彻初衷……”

  田青不由暗暗点头,心道:“一代高人不同之处,乃是忠诚而不屈,他们二位刚才本可说不知师母的地址,岂不省去很多麻烦,但他们并不说谎,最后却坚持不能失信,这正是常人所不及之处!”

  皇甫仪沉声道:“你们可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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