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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镜清禅师道:“少施主自觉目力能辨真伪?”

  房英道:“晚辈幼受家父训诲,自信尚有此目力。”

  镜清禅师点点头道:“虎门无犬子,以‘神眼’房老檀樾盛誉,少施主目力过人,自理所当然,只是老衲尚要试验一次。”

  房英坦然道:“晚辈遵命,不知要怎么试验法?”

  镜清禅师目光一扫左右,道:“法净,法本接谕。”

  两旁侍立的法净、法本闪身而出,同时垂首道:“弟子听谕。”

  镜清禅师嘴唇启动,却未发出声音,只见二位护法听完一应诺,躬身而退。

  片刻之后,二位护法匆匆复入,手中各持着一张黄纸,纸上墨迹淋漓,双手给镜清禅师。

  这位少林掌门接过看了一眼,对房英凝重地道:“少施主既自诩目力,老衲就以这二张书法相试,事关施主自身安危,希望慎重辨别,将所得告知老衲。”伸手将二张黄纸递出。

  房英接过,垂首注目,只见纸上各写着“苦海无边”四个大宇:一张作篆书,一张作隶楷。他仔细一比较,却发觉字体虽然有别,然勾划撇捺间气势完全相同,不由微微一笑,抬头道:“晚辈虽未见过二位大师手泽,但由这两张笔法上看,明是各异,神韵却完全一致,谅必出于一人笔下。”

  镜清禅师待房英说完,目光淡淡地向法净,法本二僧一瞥,倏然开口喝道:“无尘听令。”

  八位罗汉僧中闪出一僧垂首合什道:“弟子听谕!”

  镜清禅师凝重地道:“传达武当掌门人,请即亲笔录一收据,言明经过,本掌门当亲自交人,将来若有人质问少林,也可有一依据,免使本寺无故卷入漩涡。”

  无尘僧应诺而退,急奔出殿。

  房英顿时心头大震,暗忖道:“难道我看错了!”

  他仔细注目,再比较二张字迹,看来看去,却是同一人笔迹。

  就在这时,已见无尘僧返身奔回,手执一张素笺,交给镜清禅师,垂手禀道:“回禀师祖,武当所书收据请即过目,武当掌门人称感谢师祖感情,希望速将人交出。”

  镜清禅师接过素纸,目光一瞬,道:“此收据是武当掌门亲笔么?”

  无尘僧道:“收据是武当三老中的清涵道长所书,但由清虚掌门人亲自画押。”

  镜清禅师点点头,挥退无尘僧,对房英道:“少施主,墙上有昔年清虚道友所赠亲笔。现在老衲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请说出真伪之别,在那一点?”

  说完,手一扬,那纸收据已向房英平平飘至。

  神思混乱中的房英伸手接住,垂首向纸上最后画押的“十”字注视起来。

  只见他额上汗水滚滚而落,目光凝视,一瞬不瞬屹立沉思,如同木偶一般。

  要知道他刚才因见镜清禅师要把自己交给武当,心中感到必是自己鉴别错误,此刻已把全副精力,放在眼前这张收据的字迹上。

  这种精力损耗,比一场亡命肉搏,犹有过之。同时房英觉得生死可以不计,但房家在武林中的“神眼”之誉,却不容有损,故他凝视在纸上最后划押的“十”字上,不敢下断论。

  可是第—次的答案,已有问题。在患得患失的心理下,他的神思,已不复像刚才那么清朗,加以只有一个简单的“十”,要与壁上真迹对照,使他更感吃力。

  良久,才见房英长长嘘出一口气,抬目对镜清禅师凝重地道:“判书法之真伪,首重神韵,画押笔划,虽只有一横一竖,但与壁上亲联中的‘幸’字相比较,仍可看出差别。”说着,缓缓走到挂着清虚真人赠联的壁旁,手指上面字迹,接下去道:“这‘幸’字,轻灵飘逸,却仍不失苍健有力。然看收据上画押的‘十’,表面与真迹毫无差异,但究其墨色浓淡,着笔粗细,却可看出粗重躁急,毫无出尘之概,韵味犹减一筹。”

  说到这里,沉重地目注镜清禅师道:“掌门前辈以为然否?”

  “哈哈哈……”镜清禅师倏然一声长笑,笑声中倏然起立。

  房英心头又是砰然一震!神色惨变。

  他心头倏地浮起无限的愤怒和悲哀。

  他觉得第一次的鉴定,纵然有错,可是这一次,绝不会有误失,若再否定,显然这位少林掌门在衡量厉害关系而并不是论是非了。

  在悲怒交集中,房英已沉势蓄势,准备一见形势不对,就欲硬闯出去,他虽觉得闯出去的希望极为微弱,但他绝不甘束手就缚。

  却见镜清禅师笑声一顿,向房英道:“老衲久闻房家‘神眼’之誉,今日一见果不虚传,至于少施主的安危,老衲极力担当。”

  意外的赞誉,使紧张悲愤的房英,反而一呆。

  只见护法僧法净急急道:“掌门师尊?难道那武当清虚掌门人果是假的?”

  镜清禅师神色倏变慎重,沉声道:“不错,这位武当掌门确非昔年的清虚道友了。”

  法净凝重地道:“以书法来判断人的真伪,弟子觉得失之轻率,希望掌门人考虑。”

  镜清禅师道:“本掌门并不轻率,刚才后殿对答中,老衲已起怀疑。”

  一干少林高僧神色顿时诧然,只见镜清禅师接下去道:“法净,你还记得刚才老衲对‘武当掌门’提起十五年前所吟的诗么?”

  法净垂首合什道:“弟子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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