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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四


  一念及此,略一打量先前发啸狂吼之处,腾身认准方向奔去。

  片刻之间,已越出了九个峰头,迎面已是天柱山的主峰。

  但见乱石叠云,荆棘密布,一道清溪淙淙地流着山泉,两岸苔藓如翠,碧绿可人,荒芜中含着钟秀之气。

  但是,瞧不出有半点人迹。

  欧阳昭折腾了许久,人已疲乏,口中发烧,向溪畔走去,打算捧些儿溪水解渴,他蹲下身子,刚要弯腰捧手,不由啊的失声一惊。

  原来这时他发现自己蹲身之处,厚厚的苔藓之上,分明是印着一双人的脚印,清晰可辨。

  再看一看,那脚印乃是一双未穿鞋的赤脚,不是自己踏上的,决无疑问,此地既有脚迹,而且是经过未久,必然有人来此。

  想着,顾不得喝水解渴,仔细思量,断定这足印必是由此搭脚,论方向,一定是跃向对岸,或是涉水而过。

  既然敢到这等荒山野洼,一定有护身的功夫,不致于脱.鞋涉水,一定是跃身过溪,微微着力留下来的。

  欧阳昭断定之后,毫不迟疑,蹲下的势子不变,平地春雷,唰地一声已穿过小溪,跃身对岸。

  到了对岸,不由噫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道:“哦,好深的功力。”

  却原来,跃身过岸之人,落下来的地点,竟比自己远五步之多,而且着脚之处是一片浮沙,不然,恐怕连浅浅的脚印也不会留下。

  欧阳昭不由越加小心,生恐敌暗我明遭了暗算,因此,屏气凝神,鹤行鹿伏,小心翼翼地向前去。

  转过几丛杂树,穿出几堆乱石,眼前忽然白茫茫一片。

  原来是一望无际的一座梨花林子,此刻梨花怒放,如同梅花一样的幽香,白雪一般晶洁。

  这等深山穷谷,竟有如此去处,欧阳昭不由大奇,怎奈,梨树密密麻麻,梨花耀目生花,月色暗淡,看不真切,只好掩藏伏躲地向林内接近。

  盏茶时分,梨花林子的中间,忽然现出一间破败竹枝搭成的小房。

  那小房大可一椽,四面皆窗,屋顶矮小,而且已破烂难遮风雨,月光由顶上射进屋内,隐隐可见。

  似这等神秘所在,必有蹊跷无疑。

  欧阳昭也算艺高人胆大,不管许多,挺身矮势,脚下提气轻身,径向那竹屋缓缓地走去。

  远离那竹屋尚有丈余远近,由窗子中已可见到房内的情形。

  一个瘦臞的老者,盘坐在一个厚厚的蒲团之上,闭目垂睛,双手按在膝上,十分安闲地入静。

  老人的发鬓如九秋之霜,雪白发亮,一身土黄的长衫,罩在地上,下身可看不出来是什么装束。

  那老者的面前有一矮几,上面放着一个铜盘,铜盘之中,有一个环形的东西,放着淡黄的光彩,不停地闪动,照得那老者须眉毕现,光芒四射,敢情这室内的光亮,都是那珠子形的东西映照出的。

  欧阳昭感到奇怪。

  他想,这老人必是深山修炼的术士,何必惊扰于他。

  恰巧,这时那入定的老者,仿佛已听出了欧阳昭的气息,微睁双目,对着欧阳昭略略一瞥,又复闭目而坐,好像全不为意。

  从那老人的眼神中,欧阳昭只觉得和霭可亲,慈祥善良,丝毫没有敌意。

  欧阳昭更加觉得这老人不是恶类,因此,一回身就待离去。

  不料,才退了三四步,忽然,梨树林子的左侧,忽然有人吼道:“站住!”

  这声吼叫,虽然其音不高,但听来震耳嗡嗡作响,发话之人功力不弱。

  欧阳昭不由一惊,闻声知警,倏地回身作势戒备,向那吼声之处瞧去。

  就在欧阳昭转身退步之际,身后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分明是那瘦臞老人的声音。

  欧阳昭百忙之中,还回头一望。

  但那老人安静如常,宛如一尊石像,胸部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

  此时,欧阳昭不能多想,放眼向梨花林中一望,也不由打了个寒噤。

  原来,自己先前一心留意那间小竹房子,没有料到,梨树林子之中,却隐隐约约有不少的黑影,都是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欧阳昭断定,这些人必定不是善类,最少是一般贪利之辈,毫无疑问的,都在企图攫取屋内老人面前那颗珠子。

  在他游目四顾之际,脚下似乎有物阻挡,低头一瞟,原来地上躺着两具死尸,头破膛开,脑溢肠出,污血四流,死状之惨不忍卒睹。

  照梨林中众人不敢接近小屋,同这两具尸体来看,这瘦臞的老者,一定是一位武林奇人。

  但,这老人是谁?

  回忆武林之中,为何从来没听说过?

  欧阳昭不由疑云丛生,但适才那老者充满慈祥的一瞥,使他对这林子中四周隐伏之人,无形中起了厌恶之意。

  欧阳昭略一沉思,但脑中又映起了雷音神剑吴娟娟的惨像,对这里的情形,便淡而视之了。

  因为,自己既无夺宝之心,又无协助那瘦臞老人的必要,何必淌这浑水,耽误自己追寻笑面无常尹亮,替盟姐找场的正事。

  他有这一想,心中便不愿出事,又看了看那屋中的老者一眼,疾步由原路向林子中走去,对适才的一喝,也没放在心上。

  谁知,左侧又暴起一声尖锐刺耳的厉喝:“回来!”

  欧阳昭知道这声断喝,是对着自己而发,双掌平胸,循声而视。

  距自己身侧远仅丈余的一棵矮矮的梨树之下,跌坐着一个蓬头垢面,鹑衣鸠形的老乞丐,赤足不履,两腮无肉,瘦骨如柴,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两只污泥似的手,抱着一个酒香四溢的大葫芦,仰着脖子刚刚喝了一口。

  欧阳昭乍见,心知这又是一位武家的高手,不凡的人物,蓄势以待,生恐这老乞丐陡然出手。

  没想到,那老乞丐咕嘟一声,吞下了一口酒,微闭双目,理也不理,仿如没见到欧阳昭一般。

  这吼声,自然不是他发出的了。

  欧阳昭顺着老乞丐的存身之处望去,丈余之外,还有一个怪人,也是静静地坐在当地,纹风不动。

  竟是一个豹头环眼,狮鼻方口,大耳垂肩的肥胖和尚。

  那和尚盘膝而坐,一袭宽大的僧衣外面套着血红的袈裟,环眼瞪着,射出两道冷峻的寒光,正注射在欧阳昭的身上。

  这胖和尚的长像虽然凶恶,但也丝毫没有动手之意。

  离这和尚不远之处,有一个皓首如银,长发披肩,奇丑无比的老太婆,翻着一对白眼,敢情是个瞎子。

  瞎老太婆,一身麻布衫褂,长可及膝,小脚裹腿,手中持着根镔铁鸠杖,乌光发亮,份量不轻,面有怒色。

  她身旁有个反穿皮衣,头戴重裘皮帽,满面黑乎乎,虬胡子的大汉,约莫如四十左右的人,粗野之至,正倚树而立,神情凝重,双目半开半合,光芒慑人。

  远远还有十来人,林暗枝密看不清楚。

  适才的声音,不知究竟是谁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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