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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白衣人在那个脸圆圆的小女孩的脸上轻轻摸了一把,似乎有点不舍得。但不旋踵之间,倏地手起刀落,把小女孩的咽喉戮断,也就在那一刻,我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这是三十年前腊月的事,此后,每隔十年的腊月,都有相同的惨案发生,只是接下来的两椿,我并未亲眼目睹,但传言不假,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原来,早在四十年前,这地方已经是这样子,每隔十载,到了腊月,便有女孩给人吃掉,大概真的是‘和骨烂’,所以,这地方就叫作‘骨也吃镇’!”

  蓝大娘一口气把骨也吃镇的故事和盘托出,阿玫越听越是胆颤心惊,马小雄握着她的手,但觉皮肉一片冰凉,急急安慰:“咱们是来找忘忧谷的,不会在这镇上耽搁得太久。”

  阿玫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并不是担心自己会给别人吃掉,只是为那些给吃掉的女孩感到难过。”

  蓝大娘“咦”的一声,道:“原来你们要到忘忧谷去吗?”

  马小雄忙道:“你知道它在哪里?”

  蓝大娘道:“忘忧谷就在这里东北六七里左右,但路径错综复杂,有些地方根本只有树林,没有道路,要是走错了,就会越走越远,甚至迷途也不是奇事。”

  阿玫道:“咱们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到忘忧谷去,大娘可以给咱们引路吗?”

  蓝大娘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明晨一早,我跟你们再说清楚一点,今晚就在小店内歇息,为策万全,无论怎样,也不要到外边乱逛乱走。”

  马小雄忙道:“这个自然,要是我师姊给妖怪连骨也吃掉,这罪名可担待不起。”

  当晚,二人在这小饭庄内睡觉。

  到了子夜时分,阿玫忽然把睡熟了的马小雄叫醒。

  马小雄揉了揉眼睛,道:“什么事?”

  阿玫吸了一口气,神情有点紧张,她道:“你听见吧?有人在唱歌。”

  马小雄用手指把耳朵撩了几下,作侧身倾听之状,过了半晌,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听见你的心跳声。”打了一个呵欠,又自睡觉去了。

  过了半个更次,阿玫又再隐隐约约听见那歌声,而且越来越是清晰。只听见那是一个不男不女的嗓子,正在唱道:“削骨还父,削肉还母,心肝脾肺,还天还地……”

  阿玫越听越是心寒,正要再次唤醒马小雄,忽觉天枢、天宗、风池、命门等诸穴同时一麻,立时全身软绵绵地瘫痪下来。

  她身上四五处要穴被人点闭,已再无挣扎之力。然后,她给一个人挟在肋下,飞快地离开了小饭庄。

  外面月色迷蒙,寒风凛冽,阿玫心中极是害怕,但事已至此,也就只能听天由命。

  把她挟在肋下之人,轻功造诣极佳,不久,已穿越过——座不大不小的树林,又跨过了几块草坪和沼泽,最后来到了一座小湖旁边。

  湖畔之上,早已站着了一个白衣人,长发披肩,虽未能瞧清楚这人的脸,但在感觉中,赫然便是蓝大娘忆述中三十年前的白衣人。

  把阿玫挟在肋下之人,终于开口:“我已把另一个女孩带来,请把我女儿放还。”

  阿玫一听之下,心中震栗不已,想不到午夜出来对付自己的,竟然便是小饭庄的蓝大娘。

  白衣人阴恻恻一笑,道:“令缓才十岁左右,皮细肉嫩,你怎么找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来交换?”

  蓝大娘的声音,又是惶恐又是焦急:“在这方圆百里之内,就只有这小妮子比较合适,其余的,不是只有四五岁,便是十七八岁以上,还……望尊驾行行好心,把小女放还,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不尽。”

  阿玫听了,心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心中叹道:“这蓝大娘原来还有一个女儿,而且已给白衣人盗走,她为了要救自己的女儿,才把我挟持至此,作为交换。”

  想到蓝大娘有这个苦衷,心里便不怎么憎恨她,反而为她俩母女的遭遇感到难过。

  白衣人沉默了很久,忽然说道:“你要救自己的女儿,其实只要你自己来交换便可,用不着找其他的小女孩。”

  蓝大娘的声音,倏地显得又是兴奋,又是无奈,她颤声道:“我……我已经四十八岁……身上的肉……不嫌又老又韧一些吗?”

  白衣人摇摇头,道:“在我眼中,你便如同三十年前一般无异。”

  蓝大娘怔呆半晌,才道:“这……这小女娃已带来,怎……

  怎么办?”

  白衣人道:“把她放在一旁便是。”

  蓝大娘很听话,立刻把阿玫放在一块大石之上。

  白衣人向蓝大娘招了招手,示意叫她走过去。

  蓝大娘一步一步走过去,白衣人忽然把她抢入怀中,轻轻的说道:“你可知道,早在三十年前,我便已深深的喜欢上你?”

  蓝大娘垂下了脸,呐呐地说道:“怎敢当!”

  白衣人似是沉重地叹了口气,道:“三十年啦!一晃眼间,又已是三十载光阴过去,人生在世,又能有多少个三十年?”

  蓝大娘也叹了口气,道:“我丈夫已在数年前辞世。”

  白衣人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蓝大娘的身子陡地一震,失声道:“你……你什么都知道?就连他是怎样死掉的也一清二楚吗?”

  白衣人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你丈夫是给我用阴柔掌力,震碎五脏六腑而死的,对于他的死因,天下间再也没有人能比我更加清楚。”

  蓝大娘神情黯然;道:“外子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向他施毒手?”

  白衣人道:“你丈夫虽然跟我没有直接的仇怨,但他在最近十年八年,性情渐变。”

  蓝大娘深深吸一口气,道:“什么意思?”

  白衣人道:“你一直对所有人说,你是川西人氏,出身贫苦人家,早已捱惯了清贫的日子,这一点,便是你的丈夫多年以来也是深信不疑,对吗?”

  蓝大娘怔呆片刻,道:“难道你认为不是这样吗?”

  白衣人道:“本来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情要加以隐瞒,我这个局外人是不必理会,也毋须理会的。可是,自从三十年前,我在这小湖畔瞧见了你,自此之后,我几乎没有一天不在想着你的花容月貌。”

  蓝大娘叹息一声:“山村妇女,荆钗布裙,又怎值得你放在眼内?”

  白衣人道:“我不但把你放在眼内,更把你放在心坎之中,而且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别的女子,可以取代你的位置。”

  白衣人干笑一声,又缓缓地接道:“你的丈夫,看来和一般山区百姓没有什么两样,但他是幽冥宫的驻福建特使,天下间知道他真正身份的,恐怕不出五人。

  “但你却在嫁给这个丈夫之前,早已知道了他的底细,你在装傻,你的丈夫也在装傻,他早就知道,你并非来自川西,而是川北人氏,父亲自然也不是川西的糟老头儿,乃大名响当当的‘铁面仁心客’赖一棠!

  “令尊出身峨嵋,乃俗家弟子,论辈份,比当今掌门服难师太还高两辈,他在川北建立基业,成为了川北一带最具威望的武林大豪。

  “但在三十余年之前,他在午夜遇刺,死于少林派绝学‘黄龙大金印’掌力之下,这是一椿悬案,至今仍然未有一致公认的定论。

  “从表面看,普天之下,就只有当年的‘少林不败客’海禅王能有此功力,可是,真正的元凶,是否真的就是海某,也许就只有已死去的海禅王本人,才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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