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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与此同时,福慧双君自自换过一柄长剑,复又杀上,冲到燕飞萍身前,两人互换了一个眼色,慧君于风狂吼一声,鼓起平生之力,运剑疾刺。福君于威却陡然转向,竟向船头的小初母女扑去。

  这一招极为阴狠,燕飞萍如果冲上救人,他便回剑与兄弟前后夹击,如若不救则这剑就真的刺杀了小初,也要教燕飞萍心神大乱,便可乘机猛下杀手。

  燕飞萍一见,目光寒芒骤闪,喝道:“伤害无辜,好不要脸!”眼见慧君于风的剑尖刺至,他无心恋战,突行险招,将身子微侧,便让这一剑刺中左臂,只是以“氤氲紫气”护体,将剑锋弹开,同时右掌疾出,一招“紫电穿云”,正拍在慧君于风的胸口。这一掌是燕飞萍使出全力,慧君于风如何禁受得起?当即发出一声惨叫,身上咯咯爆声不绝,肋骨、臂骨、脊骨、胯骨寸寸断折,身子飞出船舷,扑通一声堕尸江中。

  这时,福君于威的剑光已及小初胸口的衣衫,骤听兄弟的一声惨叫,转头望去,正见慧君于风的尸落大江,他不由得也大叫一声,心腑如碎,目眦尽裂。

  就这么稍一阻滞,燕飞萍将手一扬,只听铃声破空,袖中飞出一道银丝,颤若灵蛇,一飞三四丈开外,正缠在剑上。福君于威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道震向手掌,长剑顿时脱手。燕飞萍一抖腕,内力自银丝传上长剑,发出叮叮当当一阵脆响,长剑已被震成十余截,相互撞击激射。

  福君于威兵刃虽失,却发了狠性,他兄弟既死,自己也不愿独活,只盼以命抵命,也能杀死燕飞萍的一个亲人。于是,他不顾身中断剑的碎刃,冲上前去,五指如爪,狠狠插向小初的小腹。

  燕飞萍见对方死到临头,犹凶狠阴毒,大怒道:“该死,该死!”他身子一闪一晃,疾进数丈,抖手将铃线卷起四道银圈,飞罩而下,绕在福君于威的脖子上,银丝陷入肉中,只听喀的一声轻响,福君于威的颈骨折断,一颗头颅被生生勒下,横飞出去,落入黑漆漆的夜色之中,不知所去。燕飞萍抢身上前,飞起一脚,将这具无头尸体踢入江中。

  这时,凛冽的江风当胸吹来,燕飞萍傲然立于船头,冷目四望,见船上再无一丝动静,仍然放心不下,施展轻功,将整个大船搜寻了一遍,确认无一活口之后,又将四名大汉的尸体抛入江中,才返回船头,默默走到小初的面前。

  小初瑟缩地站在风中,闭著双眼,将小仪儿紧紧地抱在怀里,桅杆上的红灯侧映,照著她脸上发鬓披散,却不掩其美,与灯辉相衬,显得份外娇楚动人。燕飞萍默默望著,心中却不由得一酸,心道:“她们母女随我颠沛流离,除了苦难与惊吓,何曾过得一天好日子?燕飞萍啊燕飞萍,你扪心自问,可否对得起她们母女?”想到这里,他不禁黯然长叹一声。

  听到叹息声,小初抬起头,幽幽道:“阿痴哥哥,是你吗?你……你就在这里?”

  燕飞萍爱怜地拢了拢小初额上的乱发,柔声道:“是我,我就在这里。现在没事了,睁开眼睛吧。”

  小初缓缓睁开眼睛,凝望燕飞萍,突然间一阵后怕,眼中流露出恐惧神色,呆了半晌,扑到燕飞萍怀中,吓得哭了出来。

  燕飞萍一手搂著小初,一手抱著仪儿,柔声安慰。

  小初哽咽道:“我不是担心自己,我是……是……”

  燕飞萍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明白。你是担心我。”

  小初幽幽叹道:“咱们已躲到这么偏僻的小镇中,与世无争,只图个清苦安宁,为什么他们还不放过咱们?”

  燕飞萍微微苦笑,道:“你想的太天真了,倘若世人都如你所想,这世上还有什么仇杀恩怨?还有什么江湖?”

  小初道:“那咱们以后又该怎么办?”

  燕飞萍仰望苍天,沉呤半晌,方道:“眼下正气府已发现了我的行踪,必然会步步追杀,咱们唯有远走高飞,方能避开他们的毒手。”停了一停,他又歉疚地对小初说:“今后又要亡命天涯,飘泊无定,只是累了你与仪儿,我……我真是……”

  小初却轻轻将手指按在燕飞萍的唇上,说道:“什么都不要说了,自从惜春小筑的那一夜之后,我已决意跟著你,吃苦也好,受罪也罢,只要能依在你的身边,别的我什么都不在乎。”这句话说得一往情深,没有半分犹豫。

  燕飞萍听著,心中突然涌起感激之情,轻轻捧起小初的脸,道:“早年我双手沾满鲜血,后来被人废了武功,只道是苍天对我所做孽业的报应,却不想在落难中能遇到你和仪儿,当真是因祸得福,与这份天伦之乐相比,这些年受过的苦又算得了什么!老天菩萨,待我燕飞萍实是恩重。”

  小初心中甜蜜,脸颊生晕,更显娇媚无限,刹那间,方才的囚困之惊、杀身之险都变得无足轻重了,只觉这一刻与心上人相偎厮守,已不枉此生,至于日后还有多少风波险阻,浑然不放在心上。

  这时,一阵江风吹过,燕飞萍衣袖卷动,袖中的银铃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他弯腰抱起仪儿,亲了亲她的小脸,道:“这铃儿声好不好听?你喜欢不喜欢?”

  仪儿点了点头,用小手轻轻摸了摸了银铃,目光中掩饰不住爱恋之色。

  燕飞萍捋起衣袖,将碎心铃解下,绕在仪儿劲上戴的顶圈上,道:“这只银铃随我十余年来杀孽无数,我虽几次想将它抛弃,终是不舍。现在,我把它送给仪儿,但愿你能用一颗纯稚之心,涤净铃上沾染的血气。”

  对燕飞萍的话,仪儿似懂非懂,小心翼翼地捧起银铃,著实喜欢。

  燕飞萍长唷一声,抱紧仪儿,转头对小初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咱们快些离开。”说著走下船头,往跳板而去。

  时值午时三刻,江面上西北风一阵急、一阵缓,充满了潮气。西方天边黑云重重叠叠的堆积,逐渐往中天移来,看样子,一场暴雨迫在眉睫。

  小初凝望天色,自言自语道:“只怕今夜要下大雨。这江湾四周空旷荒凉,一下雨,咱们去哪里躲避?唉,咱们淋著些也不打紧,可是仪儿……”

  她话未说完,燕飞萍却突然回手在她口上一掩,拉著她伏下身,闪在船舷之后。小初愕然不解,刚要开口询问,燕飞萍却摇了摇头,沉声道:“生死关头,千万不可大声!”说著伸手向岸边指去。

  小初手扶船舷,探头往船下望去,只见远处的月光之下,一个白色的人影在江岸上急移而来,甚是迅速。顷刻之间,那白影已进入湾中,这时已可分辨出来,原来是一个白衣汉子,此人白衣飘飘,披散的长发随著身形转动,在脑后拖得笔直,尤其是诡异可怖。

  小初只觉一股凉意从心底直冒上来,全身寒毛竖起,小声道:“这是……是人……还是山魈妖怪?”

  燕飞萍冷冷道:“我倒希望他是山魈妖怪,可惜,他是人!”

  小初道:“你……认得他?”

  燕飞萍目光盯著前方,脸上的肌肉不住扭动,森然道:“我这一身伤痕再加上六年来的忍辱负重,全都得拜受此人所赐。”

  小初低声“啊”了一下,自从相识以来,还没有见过燕飞萍的脸色如此可怕,她暗自打了一个寒战,心中虽有疑窦,却也不敢再问。

  燕飞萍转过脸,轻声对小初道:“你赶快带仪儿躲到后舱去,记住,不管发生了多大的变故,只要没听到我的话音,千万不要出来!”

  见燕飞萍说的严重,小初急忙点了点头,从他手中接过仪儿,向后舱退了下去。

  过了片刻,那白衣人已奔到大船的近佐,惨淡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眉目间一片铁青之色,显得杀气森森,赫然正是扬州正气府府主谷正夫。只见他在河滩上飞身几个起落,跃到船前,望著桅杆上悬的九盏红灯,嘴角露出丝冷酷的笑容,便要踏跳板上船。

  正在这时,突然间一阵马蹄声自西传来,狂奔甚急,乘者均为灰衣劲装大汉,望见谷正夫站在船前,同时勒住坐骑,当先一人在马上抱拳喝道:“喂,前面的朋友,可否是正气府的门下。”

  谷正夫缓缓转过身,打量了这四人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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