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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篝火相依重续断梦 隔林遥拜暗祷长圆(6)


  罗小虎:“你身体有病,哪能跋涉,我派个得力弟兄进关去给你办办就是。”

  玉娇龙摇摇头:“我得亲自去办才行。”接着她又喃喃自语般地

  说道:“我只要一息尚存,一定得了却这事,不然,我将死不瞑目。”

  罗小虎困惑而充满忧虑地:“你这是为啥?你究竟是为啥啊!”

  玉娇龙:“将来你自会明白的。”她说这话时,眼里闪起一缕奇特而神秘的光芒。‘罗小虎虽仍茫然不解她话里指的究竟是什么,但却从她那奇特的眼神里感到一种带有吉祥的暗示。他正想向她问个明白,玉娇龙却突然把话头一转,说道:“你在马上和人拚斗砍杀了这么多年,难道就一点也不感到厌倦了吗 ?”

  罗小虎苦笑了笑,说道:“这也由不得我了!我若放下屠刀,别人就会把我当猪宰,别人正气势汹汹地向我杀来,我如厌倦,就无异于引颈就戮。谁不想过着福寿康宁的日子,可我已与这些好的字儿无缘,就只能和刀马结伴过一生了。”

  玉娇龙微微叹息一声,低下头去。

  罗小虎盯着篝火陷入沉思。

  春雪瓶看了看她母亲,又瞟了瞟罗大伯,说道:“罗大伯,讲讲你和那些敌寇交锋的情景,我想一定是很好玩的。”

  罗小虎:“打仗是拚命,哪有什么好玩的!每次交锋,我们都要伤亡一些弟兄,三年来,经我亲手掩埋的弟兄就已有一百三十余人了。那些与入寇的敌骑交锋而英勇阵亡的弟兄,死得倒也值得。不管怎么说,他们总是为国捐躯,为民舍命。他们在天之灵亦可列班忠烈,得享万民祭祀。最令人痛心的还是那些死于从背后袭来的官兵们的马箭之下的弟兄,他们死得不清不楚,连他们的忠魂义魄也要蒙受冤辱,真叫人愤慨已极 !”

  春雪瓶惊异得张大了眼睛:“那班官军执干戈不卫社稷,却趁火打劫来袭击你们!”她说完这话时,不禁向她母亲投去疑询的一瞥。

  罗小虎冷冷地-笑:“他们心里哪有什么社稷!他们只会欺压百姓,只知保全自己。”

  玉娇龙也不胜感慨地:“不想西疆这些年来被肖准弄成这般模样!此人狡黠善战,一直与你为仇,你得多提防着他。”

  罗小虎:“肖准虽与我为仇,却报你以德,八年来无一骑官兵进入艾比湖,据说是他下的密令。我想这定然与你有关。香姑和一些弟兄的家眷能在那儿平安度日,并成为我们养息之地,这都是沾了你的福泽呢 !”他眼里又闪起了那种略带嘲讽的神情。玉娇龙不觉微微一震,猛然间,百感千思忽又涌上心头:艾比湖那明净的湖水,幽静的草地,神秘的沼泽,以及拉钦、台奴、阿伦和众乡亲那一张张淳朴而憨厚的笑脸,不断在她眼前闪现;过去她曾在那儿度过的那些寂寥而宁静的日子,以及后来那些迭起的风波,丛生的险恶,和那些风波、险恶所给她带来的捣骨般的痛苦和锥心般的折腾。玉娇龙在当时真感生不如死。但她毕竟隐恨埋痛、苦挣苦扎活下来了。她知道,她能活到今天,除靠自己非凡的剑术外,也有她父亲的庇护。可她决没想到,她曾隐居过七年的那片土地,至今却仍在沾享着父亲恩泽的庇护。玉娇龙也不解何故,蓦然间,她对艾比湖竟是那么不可抑制地怀念起来。她神驰片刻,竟情不自禁地低声自语道:“啊。艾比湖水也该化冰了。”

  在一旁久久凝视着玉娇龙的罗小虎,忙接口道:“艾比湖水早已化冰,你的心也该解冻了!”他随即跨前一步,俯下身去,伸手抚抱着玉娇龙的双肩。玉娇龙只微微挣扎了下,同时瞟过眼去看了看春雪瓶。春雪瓶迎着母亲的眼光,绽出会心的一笑。那甜甜的笑容里包含有虔诚的祝福和对幸福的向往。罗小虎那双有力而固执的手和玉娇龙那一片纯真的笑容,瞬即解除了玉娇龙的矜持和顾虑,她已不再拒缩,温顺地让自己的双肩抚抱在罗小虎的手里。罗小虎紧靠着她的身边坐了下来,充满温情地对她说道:“随我下山去吧 !回到艾比湖去。那儿住着你许多亲人,他们都在深深地惦念着你,盼望着你,都相信你终有一天会回去的,,玉娇龙低首沉吟着,不吭声。

  罗小虎回过头来看了看春雪瓶一眼,又继续说道:“你这般摧折自己,并无补于事,只苦了自己,也误了雪瓶。你已身患重病,雪瓶亦已长大成人,我既然寻了你,就决不让你再在这儿呆下去了。”

  玉娇龙发出一声呻吟般的叹息,随着腮边已挂满了两行晶莹的泪水。

  在一旁凝神静听的春雪瓶,忽有所触地说道:“我也时常思念艾比湖,曾好多次从梦里回去过,似乎一切都未变,还是那么美,那么好玩。”她瞬了瞬母亲,又说道:“只是,我和母亲过去居住的那个家,现在不知怎样了 ?”

  罗小虎:“一切依旧。你香姑姑姑给你母亲照管得好好的。你母亲和你住的那两间房,一直原封不动地保留着,还是那些桌椅案柜,还是那两张床,连摆布都和原来一样。还有你母亲的家产、牛羊,你母亲经常使用的器皿什物,一切都保管得完整无损,就只等你母女回去了。”

  玉娇龙忽然若不胜情地低声说道:“我那只骆驼呢?它可还活着?”

  春雪瓶眼里闪起一道喜悦的亮光,她已从母亲的这句问话中,知道母亲已经动了凡念,母亲将重返人问了。她随即带着孩子般的欢欣,充满感情地说道:“啊,那清脆的铃声,我已有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罗小虎虽不如玉娇龙敏悟,却也从她那喜悦的神情里感到了好的兆头。他说到:“骆驼还在,只是它已显得衰老不堪。香姑曾对我说,那铃声似乎已不像过去那样清脆,如今听起来总觉有些凄清。”他停了停,又补充道,“其实骆驼怎会老,我看定是由于这铃声惹起了香姑她们对你的思念。”

  玉娇龙又发出一声呻吟般的叹息,仰起面来凝望着罗小虎,说道:“好,我答应你,回到艾比湖去。”

  罗小虎一跃站起身来,张开双臂,仰面向天,说道:“老天有眼,你的心终于活过来了!”

  春雪瓶一下扑到母亲怀里,只充满娇稚地叫了声:“母亲!”

  玉娇龙抚摸着春雪瓶的头,向木屋那边凝视片刻,怅然说道:“我们毕竟在这木屋里居住了八年,你难道就一点也不留恋这个家?!”

  春雪瓶仰起面来娇嗔地说道:“母亲不是曾对我说过:小雪瓶是在母亲的怀里长大的,母亲的怀里才是我的家。我除了母亲以外,对什么都不留恋。”

  玉娇龙笑了。笑得那么欣慰,又是那么忍俊不禁。罗小虎埋头欣赏着她母女相依的情景,不胜赞美地对玉娇龙

  说道:“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绕膝承欢吧!这也真箅得上是一福。”

  玉娇龙那埋满了幸福和笑容的脸,慢慢地忽又变得阴暗起来,她望着罗小虎,凄然说道:“可雪瓶已经长大,已经成人了……”

  罗小虎毫未理解到玉娇龙话里的涵义,只惑然不解地说道:“是长大成人了,你正该为此而高兴呀!”

  玉娇龙低下头去,默然不语了。

  春雪瓶侧眼偷偷打量一下母亲,把头紧贴母亲的怀里,说道:“母亲,你不是也曾对我说过:我长得再大,在你眼里也仍然是个孩子。我纵然长到比现在还要大,母亲怀里还是我的家,我永远也不离开你。”

  玉娇龙不禁凄然一笑,说道:“是的,雪瓶。母亲这儿便是你的家,愿我们长聚在一起。”

  罗小虎靠近玉娇龙身旁重又坐了下来,关切地说道.“我看你似乎有些不适。这儿虽有火,寒气仍很重,你还是和雪瓶回屋安息去罢。”

  玉娇龙:“你放心,这点寒气我还能耐过。”

  罗小虎:“你有病,别为陪我苦撑着,这样会伤身子的。”

  玉娇龙转过头来睇视着罗小虎,眼里含满了幽怨、伤心地说:“你冒危涉险,迢迢千里来寻我,难道就不想和我多聚聚!十五年了,我真没想到我们还有这么宁静的一晚。”

  罗小虎显得有些慌乱地:“哪里,哪里!你曾说:只要情长久,岂在朝朝暮暮。我是在疼着你哩!”他说完后,迅又站起身来,说道,“那么,让我把火加得更旺些,我们就谈个通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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