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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卧云又问了些别的事,白鹤方才返了出来。却见石少阳和米重光站在院落里,却不见了谢青峰。

  石少阳道:“谢师兄和那吴姓少年一起走了,临走时他命小弟转告师兄,请到他眉峰小馆一叙,他有话要和大师兄谈哩。”

  这时松月又出来传米重光进内,白鹤便道:“米师弟在谒见了掌教师尊以后,我们在谢师弟那里会面吧。”说罢各人分手。”

  白鹤出了通虚堂,先回到自己住处沐浴更衣,又到守虚堂察看了炼药丹炉,方到眉峰小馆来。刚一跨进院落,便听见好些人在大声议论。

  原来金鼎道人,米重光,石少阳这些人都聚在谢青峰房内,一见白鹤到来,俱都起立让座。

  白鹤首先问起自己走后,守虚堂炼丹之事如何?

  谢青峰笑答道:“师兄走后第三日上头,丹药便已出炉,第十日上头便已全部配制妥当,掌教真人和尚师叔皆已亲自验看,现在通虚堂由五师弟保管。”

  石少阳便笑问道:“大师兄此刻可要看一看?”

  白鹤摆手道:“不必了,愚兄不过问问而已。那位吴小哥到那里去了?”

  谢青峰叹息一声道:“那孩子也真可怜,年纪只有一点点,人却那么懂事。方才我陪他回来,开导了他一阵,此时他独自到后山散闷去了。”

  米重光不知就里,便向谢青峰进问吴戒恶的来历。谢青峰将吴戒恶身世大略叙述一遍,米重光和石少阳皆叹息了一阵,又问白鹤此去碧云庄详情。

  石少阳笑道:“方才我入内迟了一步,只听到个结尾,金鼎师兄也未听到,大师兄何不再说一遍?”

  白鹤“咳!”了一声,摇头道:“石师弟再别提了,愚兄自在江湖行走以来,就从未栽过这样的筋斗,我俞一清三字这次算被徐霜眉买去了。”

  他接着将碧云庄之行详述了一遍,一直谈到烈火玄冰,较量内功为止。

  石少阳便忿忿的道:“小弟有几句话,大师兄可别生气,我说大师兄也忒老实了。用这种方法较量功夫,那能作得了准,大师兄原该和她理论才是,不该就此认输,俞一清三字岂能算栽在徐霜眉手里呢?”

  白鹤摆手道:“贤弟这话差了。我们是甚等样人?既然话讲在前,焉有反悔之理;徐霜眉既然先拾完火中铁弹,我又失手震破了铁炉,自然该认输才是。”

  米重光对石少阳道:“石师弟不必生气,大师兄此事其实不算丢脸,江湖中人纵然知晓此事,但一查问个中情由,便不难明白徐霜眉只是以智取胜而已,并未较量出真正功夫。对于我们武当声誉,以及大师兄声名,仍然毫厘无损的。”

  米重光说到此处,谢青峰却微笑着插嘴道:“米师弟这话却并不尽然,这便叫做失之毫厘,谬之千里了。”

  米重光忙问:“这话何意?”

  谢青峰笑道:“想人家金叶丐侠,万里远行,不辞奔波劳苦,来求本门掌教真人,便是仰慕我们武当声威,否则以江南三丐交游之广,他那里求不到朋友,何必跑到这儿来。掌教真人不差别人,偏命大师兄出马,对此事之看重,也就可想而知。但大师兄此去,并未挽回碧云庄危运,异日掌教真人见了金叶丐侠如何交待?徐霜眉用诡计取胜,对大师兄令名固然无伤,但救不得碧云庄,对武当派声誉却不能无损呢!”

  谢青峰这样一说,白鹤顿感惶愧,心中不安,不禁浑身汗下。

  谢青峰又道:“其实大师兄在较量火中取弹,被徐霜眉愚弄以后,口头上认输并不要紧,但最不该立时便离了碧云庄。这一着却大大的错了,如果彼时小弟随侍在侧,决不令昆仑弟子如此称心如意。”

  白鹤无可奈何地道:“我既已输了,还好意思不走么?”

  谢青峰摇头道:“不然!我且先问大师兄,据大师兄看来,徐霜眉功夫到底如何?”

  白鹤想了一想,说道:“这倒很难说,我自忖难胜她,不过她要胜我,只怕也未必容易,至于那方氏姊弟,我确还没有把他二人放在心上。”

  谢青峰笑道:“这就是了,须知徐霜眉当时在碧云庄上,所忌者,唯有大师兄一人而已。设如大师兄当时硬要插手,徐霜眉未必便真个与你翻脸。”

  金鼎道人一直未讲话,这时便接口道:“听说徐霜眉脾气也很刚硬哩。”

  谢青峰笑道:“金鼎师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说徐霜眉便畏怯于大师兄,但我却敢于决定:赤阳子在命他门人下山诛仇之际,却决没想到我们武当派会干预此事,因之我敢料赤阳子对他门人就一定没有指示。”

  金鼎道人听了这话,不住点头,微笑道:“谢师兄果然不愧圣手诸葛,你这推想额合情理。”

  谢青峰笑道:“如论聪明,那徐霜眉自是不弱。”

  石少阳仍忿忿地道:“诡计弄人,有什么值得佩服的?我便不服。”

  谢青峰道:“须知大师兄此去,乃是奉了掌教真人之命,与武当门人擅自干预者不同。凭他是谁,如果真要对大师兄无礼,便是冒犯了我武当掌教,亦即是得罪了我武当派上下千余弟子,即令是徐霜眉,她也未必敢于如此罢。”

  石少阳右手捏拳,向左手掌心里一击。叫道:“对了,怪不得她要大师兄说明白,干涉此事到底是掌教真人之意,还是大师兄本人之意,原来是给大师兄扣上一项死帽子呢。”

  谢青峰微笑道:“这便是她厉害的地方。这么一来,便轻轻将掌教真人之意,化为两派门下弟子私人间的交涉,如果不是这样,我料她还未必敢于和大师兄较量内功呢!”

  白鹤摇头道:“也怪愚兄不察,致堕她术中,日后如果再遇到昆仑门下,我倒要斗斗他们。”

  米重光也道:“小弟数日前在黄河渡口碰见了神眼弥陀,他还不知他兄弟受伤之事,看来令番昆仑派还结了不少梁子吧。”

  白鹤道:“可不是么,泰山门下的陈老七肩骨被打碎了。泰山侠隐夏一尊在武林中是甚等威望,这个脸他丢得起么?”

  谢青峰道:“夏老前辈虽说性情高傲,到底是武林中的老前辈,我料他倒未必会说什么。不过陈老七那些师兄们可不是省油灯,老大蒙潜龙还稍好一点,像向玄龙厉飞龙这干人,岂让得人的么?我看万竹山庄决不能默尔而息的。”

  白鹤又道:“陈老七的伤倒不算太重,头数华山派的裴敬亭伤得厉害,几乎气血两崩,许伯景只有这一个亲师弟,我看他决不会善罢干休。这次昆仑派算是犯了众怒了,麻烦还在后头呢。”

  米重光却忽然道:“大师兄,这次碧云庄之事,掌教真人后来还有什么指示没有?”

  白鹤摇头道:“掌教师尊原是却不过金叶丐侠之情,才命愚兄跑这一趟,如今事情已了,愚兄虽然处置不当,掌教师尊也并未深责,算是已经过去了。尚师叔也不大赞同此事。自然我们不会再惹这些尘俗之事了。”

  米重光默然半晌,方陪笑道:“大师兄请恕小弟直言。据小弟看来,尚师叔他老人家是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如果大师兄没去碧云庄,倒也罢了。此时如果束手不理,却是不妥。”

  白鹤摇手道:“贤弟,你听我说,我受徐霜眉愚弄,日后遇上昆仑弟子,我自然得找他们算算账,但我决不能特意去寻他们,至于江湖上如何谈论,那我也不在乎。我本不是江湖中人,便让他们说我俞一清败在徐霜眉之手,又有何妨?”

  米重光道:“小弟并非此意,我也知大师兄并不在意这些虚名。但江湖上人的想法却有些不同,照方才大师兄所说,在大师兄去碧云庄之前,庄上尚且高手云集,初次交锋,裴柳陈三位虽然身受重伤,但昆仑弟子也没得到便宜。此时庄上尚余孙天夷、陶春田、铁木僧、冯卧龙等好几位高手,大师兄一去之后,他们送人的送人,找人的找人,一时俱都散尽,可知他们对师兄如何推重?要知道,大师兄不去,这些人决不会散。您一去,这千斤重担便算放在您一人肩上了,您这一卸肩不打紧,碧云庄由此化为灰烬。大师兄请想,人家对此事如何看法?虽说那些人便都不散去,也未必便保存得住碧云庄,但那是另一件事,江湖朋友却不是这等看法哩。”

  米重光是武当俗家弟子,久闯江湖,阅历甚丰,这一席话乃是经验之谈,可说句句中肯,语重心长,白鹤俞一清不禁耸然动容。

  俞一清在武当第二代弟子中,地位最高。武当诸弟子皆视之为承继卧云道统之人。今番下山办事,却落了个几面不讨好。虽说众位师弟所言皆是出诸善意,他心里也气恼异常。

  还是谢青峰看出他脸色不正,忙把话支开,笑问道:“师兄此次回山,在途中碰见了天台卢大侠么?”

  白鹤乃是直性人,却未看出谢青峰之意,便答道:“正是呢,卢大侠风采仍不减当年,健谈得很。”

  米重光便忙问道:“就是当年大闹太清宫,力战昆仑四子的闹天宫卢大侠么?”

  白鹤俞一清大笑道:“不是此老还有第二个卢大侠不成么?”

  石少阳此时对昆仑已然有了成见,一听卢吟枫当年居然敢于大闹太清宫,心中油然起了敬意。便笑道:“看来这位卢大侠倒有几分像四师叔和五师叔,性子是十分刚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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