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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甘明见他力逐娱蚣,心中大为佩服,暗想这人必定是剑仙一流人物,连这样毒的蜈蚣都不敢伤他。

  那人用黑砂一连击退蜈蚣数次进袭,这时似正看出这蜈蚣已然怒气渐消,便从背上抽出一柄蓝光闪闪的长剑来向蜈蚣挥舞着直通过去,目中喝道:“嘘,爬,嘘,爬。”

  也不知是他手里宝剑生了效用,或是他嘴里发出的声音另有妙用,那条蜈蚣竟不再倔强,慢慢掉过身向坡上缓缓爬去。那怪道人仍在后面跟着,手挥宝剑,嘴里:“嘘,爬,嘘,爬。”喝着,将蜈蚣直赶上山去。

  甘明看得大惑不解,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岭不邪摇摇头道:“这怪道人跑来这么一搅,连我也弄糊涂了,大约他会使妖法。”

  吴玉燕却始终没说话,但面色却很紧张,少时见那道人缓步走下山来。岭不邪赶上几步到那怪道人面前抱刀一揖道:“道长力驱毒虫,小可实在佩服之极,还望这长示知法号?”

  那道人怪眼一翻,目光朝岭不邪面上一扫,岭不邪只觉机伶伶一个寒颤,不由自主的连退数步。

  那道人再举目打量甘明,见是一个小孩,便鄙夷的笑了一笑,最后目光方落在吴玉燕脸上,阴森森的一笑道:“你这女娃娃是干什么的?”声音尖细,听来十分刺耳。

  须知峨嵋老尼静因师太在武林中辈份很高,吴玉燕乃是她门下爱徒,无论是谁都对她客气几分,她几曾受过这种轻视?一时意气得说不出话来。

  甘明先前见他能将蜈蚣赶跑,心中本极钦佩,但这时一见他出言无礼,早把刚才敬仰之意消去大半。他自忖:我与吴戒恶结拜,他的姑姑便是我的长辈,岂能任令这怪道士胡言乱语,便冷冷的发话道:“你这位道长看来也像一位高人,说的却不是人话,她是什么人?她是我的姑姑,你待怎样?”

  那道人双目一睁,两眼蓝光电射,恶狠狠的盯住甘明,甘明心中有气,想道:你瞪眼能吓着我吗?便也鼓起一对精光四射的眸子瞪着他。

  那道人忽然怪笑一声,喝问道:“你这小子是什么人?道爷养的蜈蚣,干你们什么事?偏跑来和我捣乱,姑念你们此是初犯,道爷体上天好生立德,不与你们一般见识,快都与我滚下山去,下次再犯在我手里,决不轻绕。”

  甘明早已按捺不住,这时不待他说完便骂道:“放你的狗屁,原来这蜈蚣是你养的呀,看来你也不是好人,且吃我一棒。”甘明口里骂着身形纵起,一落地,话刚说完,手中赤藤棍已然递出,一棍向那怪道人胸前点去,道人怪笑一声,右掌一隔,挡开赤藤很,顺势一抖掌,劲风呼呼,向甘明击来。

  甘明瞬见他掌心发红,情知有毒,心中正在惶惑,耳边一声娇叱,吴玉燕凌空纵下,刷刷刷一连三剑,精虹如电,将道人逼退数步,怒喝道:“我且问你,你是否西藏斑竹岩天蜈教门下?”

  那道人脸色一变,冷笑道:“原来你也知道天蜈教。你猜得不错,道爷正是天蜈尊者门下弟子蒋介非,人称追魂使者,我且问你,你既知天蜈教名头,难道反而认不出刚才那条天蜈么?”

  刚说到这里,忽然有人接口道:“什么天蜈?就是刚才那条大蜈蚣么?”

  声到人到,从悬岩绝顶纵落两个少年,宛如两只白色大鸟凌空飞坠。场中众人不论邪正俱是武学名家,但一见这两人身手,都大惊失色。

  这两人看来年纪都不大,一个长身细腰,剑眉星目,眉宇间隐泛煞气,另一个身材较矮,容貌娇好如女子。齐都腰佩长剑。两人一到场中,那高身材的少年目光满场一扫,厉声问道:“谁养着这种害人的娱蚣?”

  甘明朝那道人一指,说道:“是这个家伙养的。”

  那身材较矮的少年慌忙喝道:“龙弟休得莽撞,把话问清再说。”

  那少年怒声道:“这道人眼看就不是好人,你那什么天蜈,已然被我除去,你快走,我饶你一条性命。”

  那道人一听,脸上神色惨变,连退几步,才切齿叫道:“道爷寻找这天蜈不易,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方才找到一条,却被你这两个小狗坏了我的事,不要走,吃我一掌。”飞步进身,一掌劈来,吴玉燕急喊:“壮士留心,这是天蜈掌。”

  那少年说了一声:“姑娘放心。”左掌一抖,右掌“呼”的一声向来掌迎去。两掌尚未相交,只听克勒一声,那道人一声惨叫,掉转身飞步朝山下逃去。

  那少年还待追赶,他的同伴却劝道:“龙弟,咱们正事要紧,饶他去罢。”

  那少年答应一声,果然驻足不赶。吴玉燕看见刚才那一掌是用上乘劈空掌力,非玄门正宗不能,正待上前动问,这时那身材较矮的少年已过来向三人施礼,说道:“在下姓林名洁,这是我义弟,姓龙名竹,不敢动问三位尊性?”

  三人各说了姓名,那林洁对吴玉燕笑道:“适才幸亏这位姑娘认出了那道人使的天娱掌,不然舍弟几乎中毒,姑娘想必是高人门下了,不敢动问尊师是谁?”

  吴玉燕含笑道:“家师峨嵋静困师太,小妹因听家师谈起过,这种天蜈掌练时须服巨毒之物,只要打中人身便难活命,所以知道。”

  林洁笑道:“静因师太,乃是前辈高人;我们一向仰慕。今儿真是幸会了。我借问一句,这儿听说有一碧云庄,刻下愚兄弟想去办一点事,不知路怎样走法?诸位可能见告?”

  吴玉燕心中一动,问道:“二位到碧云庄有什么急事?”

  林洁道:“不是,我们奉了家师之命,送一封信去见吴庄主,我们是初次来此,所以不识路途。”

  吴玉燕又问道:“尊师是谁?”

  林洁目光一转,笑道:“家师是武当卧云道长。”

  吴玉燕方才放下心来。她因如昆仑弟子到来寻仇,所以初见这两人时原本有些疑心,但听说仇家乃是姓方的男女二人。这两人皆是男子,又是姓异兄弟,多半不是。这时见他们说出武当卧云道长名号,想卧云素来对两位兄长颇加青眼,也许听到有人到碧云庄寻仇,差来门人相助。便忙笑道:“原来二位是武当高手,失敬之至。”说着便指示了路径,又道:“这位岭二哥少时便要去碧云庄,二位可以同行。”

  林洁笑道:“多承好意,但愚兄弟另外还有点事,既承指点路径,少时我们自会找去。”说着一拱手,便和同伴转身走去。这里岭不邪督促众苗人掩埋苗卒尸体,吴玉燕将玉宝灵丹用法告知甘明,也逐往峨嵋而去。

  且说那夺命金环吴璞,乃是颇工心计之人,他明知此次贺寿的朋友们,皆是血性之人,便是平时在江湖上见了不平之事,好歹也要伸手管一管,所谓铲高削平,游侠本份,何况彼此皆是多年交好,万万不会袖手旁观。此番方氏子女到来寻仇一事,除非不给他们知道,那也罢了,如今既然闹得大众皆已知道,那么便是劝他们别管也是不行的。

  所以这时吴璞倒也丝毫不再着急,只是装出愁眉苦脸的样儿,不住自怨自艾。口口声声不愿拖累朋友,越发激得群雄怒气满胸。

  这些人当中,柳复性情最是偏激,加以平素在心里对吴玉燕十分钦慕,所以他虽然与吴氏昆仲交情不算太深,但对碧云庄之事,却谁也比不上他那么热心,以他那种好胜偏狭的脾气,那怕拼着性命不要,也不许别人动碧云庄一草一木。

  此外号称泰山八龙之一的陈云龙,如论武林辈份,倒要比吴璞等人矮上半辈,他与冯卧龙两人此番是奉乃师泰山侠隐夏一尊之命,来贵州办一件事,临行之时,夏一尊算计二人到达苗山之时,恰巧是吴璞寿辰,故此命二人顺便到碧云庄一行,不过表示一点礼数。冯陈两人与吴氏弟兄皆无过分交情,就中冯卧龙较为持重,一旦听说碧云庄即将有大敌到来寻仇,在未弄清楚此事底细之前,他是不大愿多管闲事的。不料这位师弟陈云龙偏生是少年气盛,性情激烈之人,一听来人是昆仑派门下,他便有点不服气;心想,且不管你是高手不是高手,我先碰一碰再说。

  其余众人,除了火雷王孙天夷和吴氏弟兄向来较为疏远而外,差不多皆是生死患难之交,万万不能隔岸观火,坐视不理的。

  吴璞冷眼旁观,见群雄意气十分高昂,情知计已得售,心中暗喜,便立起身对众人作了个罗圈揖,说道:“人之相知,贵相知心,唯处危难之际,方见朋友交情。昆仑派威名远播,门下从无弱者;今番来敝庄寻仇,愚兄弟已自分必无生理,不料诸位如此慷慨热心,愚兄弟实在感激不尽。”说着便跪了下去,群雄皆急忙跪下扶起。

  就中火雷王孙天夷心下不禁暗叹:久闻吴老二做人利害之极。今日之事方才看出果然有一手。他这一跪不大要紧,凡是今儿在场的人可全给他套住了;试问这一来谁还好意思不伸手管这件事呢?再一想倒不禁自己也好笑起来,暗道:征自我姓孙的聪明一世,这一来也被他拖下水了。也罢,既为江湖中人,这义字上头是万不能退避的,说不得,自己曾练二十年的火雷珠,本是准备收拾闹天宫卢吟枫与天台剑客普灵归二人用的,此番只得先在昆仑门人身上先发利市了。

  吴璞拜罢之后,陶春田便道:“二哥不必如此,放着众位英雄在此,任他对头是什么人物,要想称心如意,只怕还办不到。不过据俺想来,冤家宜解不宜结,此事能够善罢干休最好。”

  陶春田话犹未完,吴璞便接口道:“老英雄说得不差,小弟对此实求之不得,只是听说昆仑派门下,向来目中无人,偏生我这仇家之子投入了昆仑门下,再加以他们既然能够来此报仇,必然已得昆仑掌教允许,只怕未必肯讲道理呢?!”

  群雄一听,面上皆有忿色,裴敬亭便缓缓站起身来,对柳复微笑道:“柳二哥,我们两人一同告辞罢。”

  此言一出,不仅青萍剑客柳复莫名其妙,便是座中各人也感愕然。

  铁木僧笑问道:“裴二哥此言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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