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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简直不敢想下去,十多里地,自是一会便到,这时天色已明,但好大的雾,白茫茫,看不出数丈远去。

  他奔入林中,听得水声盈耳,估量该到了,才将脚步放慢,忽听丁蕙兰的声音道:“别碰我,你……”

  周洛一怔!这是谁解了她的穴道,心里一松,想拭去额上的汗,可怜他身上巳无一块完整的衣衫,整整一只右袖,早被丁蕙兰的鞭子昨晚卡落了,只能用手掌一抹,那知抹了一手的血,也才觉出痛来,不只脸上头上,而是浑身都痛,心知是适才一阵狂奔,他身上的鞭伤,何止百十处,已有多半又迸裂了,是以他抹在掌上的,是污黑的血块,也有鲜血,但他全不放在心上,忙隐住身形,凝神而听。

  只听一人笑嘻嘻地说道:“师妹,我好心来救你,你想到哪里去了,你被点穴已久,要不推拿,怎能立即复原。”

  周洛一面听,一面想,心想:“这不是大师兄么,是了,大师兄必是也想到师妹的穴道未解,故尔折回来了。”

  却听丁蕙兰怒道:“呸,你好心,为甚不一来即解了我的穴道,浑身上下被你摸……摸了半天,呸!”

  那樊荣虽叫起屈来,但声调中难掩笑意,道:“师妹,你冤枉我啦,你穴道被点太久,要不将你的浑身血脉先活了怎行?”周洛慢慢挨近,他心中想多看师妹几眼,今日能逃得性命,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她了。闻言,心道:“大师兄说得不错,穴道被点太久,便被解开,重的也会成了残废,只不知师妹被点的是什么穴。”

  丁蕙兰却已怒气冲冲地说道:“这期门穴便被点上十个时辰也不要紧,我点穴功虽然不及你,但你休想能骗得了我,你,你分明是轻薄我。”

  她越说越有气,周洛也走近了,躲在树后一看,只见丁蕙兰在地上,满面怒容,面前站着大师兄樊荣,脸上浮现出奇异的笑。

  只听他说道:“瞧你生这大的气,就算被师哥摸摸,有何紧要?难道你不知师哥我爱你么?而且那小子已是你的杀父仇人,难道你还想嫁他?”

  周洛象被人泼了盆冷水,从头凉到脚底,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见丁蕙兰怒道:“谁说我还嫁他,再要找到他,我不管师伯如何吩咐,立即将他劈成两截。”

  樊荣嘻嘻笑道:“是啊,你不能嫁他了,师哥我论人品武功,不在那小子之下,你又知师哥我一直爱得你发狂,我们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么?你早迟也要嫁给我的,那么师哥我爱抚爱抚你,有何紧要?”

  周洛是个心性淳厚的少年,他对樊荣感激在心,虽觉这阵他言态大异往常,却未往坏处想。

  他心中凄楚,想道:“师兄这话不错,今生我不能与师妹同成连理了,她与师兄结合,不但继承了师门武功,也接续了师傅香烟,当真是再好不过的。”

  忽听丁蕙兰怒着啐了一口,道:“我就知你不安好心,你别作梦,我……我一世也不嫁人。”她忽然哭了,两手捧着脸,哭得好伤心。

  周洛大是感动,也不禁泫然而涕,心道:“师妹啊,师妹,你虽对我情深似海,但怎能一世也不嫁人,只看师兄对我友爱之情,他实是个好人,且他不过才三十来岁,年龄也不算大,武功又已得了师傅十之七八。”

  他泪眼模糊中,只见樊荣已走到她身侧,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师妹,别哭了,现在先不淡这些。”

  丁蕙兰必是想到她爹的惨死,想到情郎竟成了她杀父的仇人,恸哭起来,就不可遏止,两肩抽动更厉害了,那眼泪从她手指中,似泉水般涌出。

  一个伤心的姑娘,自是不会拒绝人家的安慰,也许她根本就未觉出樊荣抚着她的秀发,他的手渐渐滑下去了,轻轻搂住她的香肩。

  周洛不愿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也会忍不住哭出声来,即悄悄退出了树林,这才发觉,旭日已升起老高了,心下一惊,忙赶回那崖上,心想师兄说得不错,我无论如何要躲过今天,师伯这时未返,待会也必会回来的,别撞见了他才好。

  幸喜一路无阻,他再由那巨藤荡回断松上,钻入崖缝,思前想后,不由大哭一场,只是不敢出声,哭得倦了,竟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被呼唤之声惊醒,侧耳一听,又听得上面唤了两声师弟。

  周洛巳听出是他大师兄的声音,一怔,心想:“师兄怎么又回来了,莫非有何吩咐么?”

  他待要爬起身来,那知他四肢百骸有如解体了—般,才要应声,忽听丁蕙兰的声音,说道;“莫非他藏在这崖下么?”

  她显然正在头顶崖上,是以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来,周洛哪敢应声,只听樊荣道:“这崖壁立陡峭,那能藏得了人,莫非那小子逃走了?”

  便听丁蕙兰哼了一声,说道:“我就知你不安好心,他既然脱逃,哪会不远走高飞,怎倒会藏在这里?”

  樊荣说道:“师妹,你别大声嚷嚷,他要仍藏在这崖上,所出你的声音,哪还敢出来。”

  山风甚大,他说话声音不大,几乎听不清楚。

  丁蕙兰又哼了一声,说道:“你别想骗我。”

  樊荣道:“当真怪得很,难道他看穿了我……不会不会。”他显然在自言自语。

  丁蕙兰话声中又含了怒意,说:“你说什么?我问你,你既然撞见了他,为何却不下手将他擒住,你你你,你分明是骗我来此。”

  樊荣叫屈道:“师妹,你可误会我一番好心了,我将他稳住在此,不过想由你手刃仇人。师妹,你别急,他多半是逃了,但必然也逃不多远,我们快追,待我将他擒住,那时你就明白师哥我对你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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