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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回 怪妇真火

  在她眼前,不知什么时候,窜出一条大青蛇来,吊起两晴,伸出长长的红舌,这种吊晴青蛇,奇毒无比,吕雪梅哪得不知。说时迟,那时快,大青蛇已然窜到吕雪梅盘坐跟前,只见她哟地一叫,翻身跃起,运劲在掌,倏地便向大青蛇拦腰扫去,刚好扫中,那大青蛇禁受不起她这一击,已是腰断骨折,在地上打滚。吕雪梅虽不曾给它噬着,这时却花容失色,面容惨变,灰白如死,哇的又吐鲜血,这回竟不是一口,而是吐血盈升,真元已然涣散,再也提气不来,眼前一阵灰暗,就地一坍,晕死过去,应了剑魔临走之言,功亏一篑。

  约过两盏茶光景,吕雪梅悠悠醒转,但觉全身百骸俱散,气脉俱阻,静一静心,用指朝自己寸关尺上按去,脉象衰竭紊乱,全失常规,已知回天乏术,命不久矣。一念及死字,不禁张目向放在一旁熟睡女儿那绯红的小脸儿望了一眼,泪珠簌簌而堕。

  三天来,每当吕雪梅行功调元之先,必定把背上女婴卸下,放在那绿草如茵上面,呵呵地唱着催眠曲儿,等她睡酣了才入坐运气,这小婴儿是她的命根,刚才那大青蛇一窜,吕雪梅怵然一惊,也是惟恐伤及这个孩子。此刻青蛇已毙,自己也将不久人世,这苦难的孩子,难保不被第二条蛇儿噬去,不遭蛇吻,也必饿死穷谷之中,思想起来教她怎不泪下如雨。

  吕雪梅才一醒觉,悲从中来,七情浮张,又是连连吐血,身前地上,已然殷红了一片。长叹一声,举起指头用牙一咬,撕下一块雪白裙裾,拚着最后一口气,振指疾书。但见她写着道:“寒梅爱儿见字……儿生也不辰,尚在襁褓,汝父即已见背,儿未晓人事,娘又将与儿永诀……娘作此书,命已垂危,恐不能尽书而逝。金沙江畔,雷波城郊,有罗浮村……你父秦姓名寒,娘吕氏雪梅。寒梅是汝名者,冀汝若能长成,勿忘汝父母之大仇也,至汝父母杀身之仇家,镜湖其人也,镜湖老贼,手毁你父,重伤及娘,竟至一瞑不视……”

  吕雪梅草草写就,勉强站起,就近找到一株松树,骈指一挖,掏出松树泥胶纤维,权作香糊,乃把遗书固封。蓦地心念一动,寻思道:“皇天若不绝秦家之后,此儿或遇贵人相救。今命已垂危,身旁留着剑芨也是用它不着,倒不如留给有缘人,把这奔雷剑芨赠他,交换养育婴儿。待得婴儿长大,拜这人为师,把奔雷剑练成,好去寻镜湖老贼,报却父母血海深仇。似此穷谷,下得来的人,武功也自不弱。”心念打定,又写了一封血书,留给有缘人,叮嘱代养婴儿,待奔雷剑练成,再当儿面拆开那遗书。

  吕雪梅料理停当,口中鲜血又涌,大口大口地呕吐狼藉,不到半个时辰,已然血绝气尽,身子向前一仆,双足一蹬,溘然长逝。

  天色渐暗,暮霭沉沉,天愁地惨,阴风四起,那婴孩也醒了过来,嘶声狂哭,此时情景,凄凉绝极。渐渐,天黑了下来,孩子已然哭得力竭,饿得体疲,只闻微微抽噎,一如初生猫儿,离开了娘那般叫喊,这一切闻者鼻酸,见者流泪,秦家的大人,最后一人也完了。

  翌日绝早,晨熹才露,这荒山穷谷之中,忽来一人,此人年逾花甲,白发飘飘,面貌慈祥中带着无限威严,他一路上,正在沉醉于大山野荒上之怪异风光。

  来人正是镜湖老人,老人数日前在罗浮村清理了门户,赶走了赤炼人魔,误毙秦寒,伤及吕雪梅,心中喜悔参半,回返岷江畔之家乡,见儿女已成长,料那赤炼人魔一时必不敢再来寻衅,又悔误伤无辜之事,乃动谢世隐逸之心,把家事交下儿子方敏,独个儿一路游山赏水,跑到这儿,乍见这山陡峻天险,到处奇花异木,怪石矗天,真是一个隐居的好去处。遂展轻功,纵上绝顶,到得穷风谷上的悬崖,发现这个千丈绝谷,待找到那虬千年老松,乃沿松而下,攀藤直奔谷底,转过了绿草如茵之所,已然发现吕雪梅母女。

  镜湖老人心地慈祥,救生葬死的事,乃江湖侠义辈本分,老人岂能例外,拾起遗书一看,才知这妇人因为被人击伤,避仇躲此穷谷,不幸惨死当地,书中又托有缘人养育婴儿,愿以奔雷剑芨相赠等语。镜湖老人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哪有不耳闻剑魔声名之理,奔雷神剑正是当日剑魔所使剑招,老人早已向往剑术,此刻怎能不心头狂喜,急急抱起婴儿,藏好遗书,好得婴儿长大成人之日,当面开拆,好待她去报杀父母之仇。谁又料到,养育婴儿的人,正是婴儿之娘所书下的仇人,那天晚上,在罗浮村秦寒家中,镜湖老人正在对垂危的秦寒审视,苦思救治之方,冷不防吕雪梅仗剑奔到,反手打出一掌,震落她的双剑。心虽知有异,但面貌却没有瞧见,故对当前这妇人尸体,却认不出来。

  镜湖老人手抱婴儿,又攀回悬崖上去,以他轻功造诣,比吕雪梅何止高出十倍,故毫不费力,又上得邛崃山去。镜湖先找些适合婴儿吃的食物,喂给她吃,坐下披卷细看,以窥其中奥秘。老人学有素养,这本秘芨的文意虽然深奥,他倒还能解得。

  镜湖老人才翻了一二篇,早已浑身血脉贲张,原来每一篇上,不过才是一式,两篇不过两式,老人武功既高,根基又厚,悟性自非寻常可比,这两篇中,已然觉出它已穷奇天地之妙化,别说将这两式演化出来,老人不过才悟出其中的玄奇奥妙,已然顿觉风雷之声,起自两耳。老人又惊又喜,对这不知名的妇人,心生虔敬,还道她是剑魔的什么传人,又生惶恐,竟不敢再看下去,把剑芨一合,恭敬礼拜,更出洞外,向天对那去世妇人祷告,许下代为养儿授艺之愿。

  镜湖老人为报那不知名的妇人赠剑芨之德,对其托孤,自是悉心抚养,老人存心本极仁厚,对这劫余弱女,心中益是泛起同情。

  抚遗孤,研剑芨,老人不但悟性大增,内功火候也日登极峰,十余年如一日,奔雷剑术,玄通理过,终底于成,这是后话,前文已然表过。

  这一天,恰好是邛崃山畔市集的圩期,附近村民,纷纷赶来趁圩,邛崃山虽属荒山野岭,地甚偏僻,但环绕山畔村落,为数却是不少,寻常各村居民,如要贸易买卖,必要依期赶墟,方有东西可买可卖。镜湖老人自隐居穷风谷以来,日常食用物品,端赖这圩集供应,故每届圩期,老人必依时下山采购,故生活上倒也不虞匮乏。

  圩期一届,市集上倍形热闹,镜湖老人取些银两,抱起吕雪梅遗孤秦寒梅,径自下山采购食用物品,一抵山畔,但见红男绿女,赶圩趁道,络绎不绝,老人本甚儒雅,素常多作读书人打扮,入乡既要随俗,不欲令路人过于注意,老人乃一身土老儿装束,阔大粗布衣服,手携竹篓,那模样就与普通赶圩人一般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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