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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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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娥剧烈喘息着,抬头望着柳毅,咬牙笑道:“杀,为什么不杀?”她猛地将目光转向聂隐娘,苍白的唇间爆出一串冷笑:“我一刻不死,一刻就要杀了你,就算我死了,也要化为怨魂,跟你一生一世!”她眼中鬼火一样的神光明灭不定,让这本极为寻常的一句诅咒,也显得无比真实。 聂隐娘倚着船蓬而坐,无力的摇了摇头,她全身骨骼如破碎一般的疼痛,再无心去理会谢小娥的话。 柳毅却微笑着对聂隐娘伸出手去:“我们又见面了。” 聂隐娘冷冷看着他,让他伸出的手空空的停在面前。 柳毅的脸上依旧挂着友善的微笑:“我们已经并肩战斗过,难道你还不想做我的伙伴?” 聂隐娘冷冷道:“我只是不想被所谓的‘伙伴’出卖。” 柳毅怔了怔,但瞬间,他笑容更加温煦:“我想你是误会了。” 聂隐娘厌恶的看了他一眼,道:“没有人比一个传奇更了解另一个传奇,你又何必遮遮掩掩?我和王仙客的行踪,是你透露的。你和红线,才是真正的伙伴。” 柳毅眼中的神色一变,但瞬间又已恢复正常。他叹息一声,摇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我的确透露了你们的行踪给她,因为我最初选择的盟友是她。毕竟,她是我们中间武功最强的人。我本以为,她的武功与我的智慧结合,应该有相当的把握终结这个游戏。只可惜她完全不想与我合作,她似乎在这个游戏中玩得非常愉快……”他的眼中透出一丝难以言传的痛苦,但随即又微笑道:“我第二个选择的,是你。我是个精明的人,只作最有利的选择,我希望你理解我的用心。” 聂隐娘冷笑了几声:“我当然能理解。你或许明天就选择到了更大的利益,于是我这个伙伴,也就成了垫脚石。” 柳毅摇头道:“至少现在,你是最好的。而且只要你足够强,就会一直是,为什么不给自己一点信心——也给我?” 聂隐娘淡淡道:“我有信心,”她话锋一转:“但我不和见利忘义的人做交易!” “可惜”,他遗憾的叹息了一声,笑容渐渐从那张清俊的脸上隐没:“那么,我只能杀死你了。”他伸出的那只手依旧没有收回,但另一只手中,已多了一条绯红欲滴的珊瑚枝。 “在我眼中,你是传奇中最具实力者之一。所以,如果你不愿意做我的朋友,我只能趁着这个机会杀了你,以绝后患。”他的语调依旧淡淡的,没有一丝恐吓的意思,但冷冷的杀意已隔空传来:“何况,你终究是我选定的人,我不想让你死在别人手上。” 淡淡笑容重新装点在他清俊的脸上,而他却将目光投向窗外。 浪疾风高,一盏血红的灯笼,隐约照出一叶扁舟的轮廓,正破开江面,飞速的向这边驶来。 柳毅缓缓道:“看来,你们的打斗已经惊动了红线,她马上就到了,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一……” 聂隐娘脸上毫无表情,默默的看着自己眼前的一双手。一只空空的,不知是希望还是陷阱,而另一只,则已握满了死亡的杀机。 “二……”柳毅的笑容渐渐冷却。 “三……”话音未落,他伸出的掌中已多了一只手。 聂隐娘的手。 聂隐娘扶着他,缓缓的站起来,她苍白的嘴角浮出若有若无的笑意:“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我更讨厌死在你手上。” 柳毅托起她的手,躬身施了一礼,笑道:“我保证你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侧身将她向门口一让“我们走吧。“ 聂隐娘轻轻甩开他,斜瞥了旁边的谢小娥一眼:“她怎么办?” 柳毅笑道:“她?留给红线好了。” 谢小娥霍然抬头,盯着两人,她的眼中充满了怨毒之色,看得聂隐娘心中一阵发寒,柳毅却毫不在意:“我想,等红线剥下她的刺青时,我们已经逃得很远了。”他投向谢小娥的目光冷如霜雪,似乎已经将她当作了死人。 谢小娥却突然咳嗽着大笑起来,这一笑牵动脏腑,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她也不去擦拭,只是缓缓拾起地上的那支青玉笛,放到嘴边。她的手虽然有些颤抖,却依然坚定无比,仿佛在大海中沉浮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聂隐娘心中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就见谢小娥阴森的眸子寸寸抬起,沾血的嘴角牵动,浮出一个诡异无比的笑容来。 突然,一声极其尖锐的笛声破空扬起,宛如神鬼夜啼,瞬间撕开重重雨云! 谢小娥仿佛将剩余的生命都贯穿在这声笛音之上,双颊浮起两团病态的殷红,鲜血不住顺着玉笛涌出,似乎随时要将心呕出来。 仿佛在回答她的笛声,长空中响起一声极为尖锐的鹰唳! 一只巨鸟从谢小娥的画舫中展翅飞起,那只巨鸟仿佛是鹰隼一类,通体青苍,碧绿的左足上系着一根血红的丝线,看去醒目之极。随着巨鸟越飞越高,那根红色丝线也越绷越紧,突然,一声闷响,砰然断为两截! 巨鸟直冲云霄,再也没有回头,断裂的声音依旧回荡在夜空中,那声音是如此诡异,仿佛将人的心弦也一起崩断。 谢小娥濡血的双唇微微抽动,缓缓吐出一个“死”字。 聂隐娘愕然,就听柳毅断然道:“走!”拉起她的手,一掌击破船板,两人一起投入滚滚江水中。 几乎同时,一道夺目之极的剑光从两人身后腾起,茫茫江面顿时被照得宛如白昼! 怒涛汹涌,死亡一般的杀气铺天盖地而来,聂隐娘只感到一阵窒息。她的手上突然一紧,已被柳毅带入了江水深处。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两人身后响起,江面顿时笼罩在赤红的火光下,水波翻起无边巨浪,木船的碎屑凌空飞舞,宛如一蓬巨大的烟花。 聂隐娘在数尺深的水下仍能感到热浪灼人,无数股翻涌撕扯的乱流似乎要将人的身体生生撕开,她虽略习水性,但在这样的水流中完全不能睁开眼睛,更不要说自救求生了。 她一生历经危险无数,却都能靠着自己的力量安然度过,唯有此刻,所有的凭借都已失去,在这让天地改易的威力面前,她也不过如同江中一块最卑微的碎屑。 好在还有柳毅。她只得牢牢牵着柳毅的手,随他在波浪中潜行。过了片刻,感到水温稍冷,她勉强睁眼,只见柳毅白色的身影宛如游龙一般,带着自己在水波下起伏穿梭,看去毫不着意,却偏偏能从巨浪的罅隙中安然穿行而过。 没想到他的水性这么好。 聂隐娘只觉得屏住的呼吸已到了尽头,柳毅回头看了她一眼,带着她向江面而去。聂隐娘一头冲出水面,大口喘息着。过了片刻,她才发现河岸已在眼前,身后江面上的红光也渐渐弱了下去,回头向来处一看,赫然发现自己竟游出了那么远。而江心谢小娥的那艘画舫,已当中裂为两半,一半沉得只剩船顶,一半连同方才立身的乌篷船,被炸成了无数碎片,散落在江面上,还在烈烈燃烧。 透过熊熊火光和澹荡不止的波涛,可以看出欲沉的那半艘画舫,切口异常平整,仿佛是被人一剑劈开的。 那只鹰爪上的红线到底牵动了什么,为什么会引起如此剧烈的爆炸?而这如此凌厉的一剑,又是何人造成的呢?聂隐娘皱起眉头。 却听柳毅叹息了一声:“好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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