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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李知县骤然回头,恶狠狠地道:“胡说!我县令说话,哪有你小小捕头插嘴的份儿!”他脸上五官扭曲在一起,双目中精光暴射,竟然也已有疯狂之意。铁恨心中又是一凛。

  李知县喝道:“我自己的儿子,我喜欢怎么处置,别人怎能过问?我生他出来,便是打杀,也没人能管得了!”

  铁恨沉声道:“生死事大,不能任何人能武断的。有我在,便不容你杀他。李知县,你做的恶也够了,跟我去投案自首吧。”

  李知县狂笑道:“铁恨!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如此说话!我今日就将你和他一齐杀了,看你凭什么不容!”手腕一旋,暴击铁恨。

  他虽在凌抱鹤天魔解体大法下受了重伤,却依旧真力充盈,这一掌击下,铁恨仓促接招,身子便是一晃。李知县更不停留,又是一掌击下。铁恨第一掌便失先机,这时被他暴风骤雨般一顿攻击,一时手忙脚乱,就觉心肺间一口浊气越聚越重,手上劲力也越来越弱。

  李知县须发俱张,大笑道:“铁恨,我官大一级压死你!你还能将我捉去归案么?来啊!来啊!”口中狂笑不停,手上一掌掌也推出不停。他的掌力奔涌绝伦,铁恨初通阴阳大要,一时竟难以抵挡。

  铁恨冷冷道:“人定不能胜天,今日你虽强,也必有弱之一时。恶贯总会满盈,李知县,你不要心存侥幸了!”李知县怒道:“胡说!我要杀了你,就证明是天眷顾我,以后飞黄腾达,还有我享受的时候!”

  铁恨怒道:“我向来敬佩你的官品,就连刚才,也真当你诚心悔过,心中还犹豫到底要不要原谅你的罪过,哪知你是装模作样!原来不过是一个抛弃妻子、利欲熏心的权狗!”说话间,他的身子倏然如面筋捏就的一般,从中间齐齐断折。

  李知县奔雷般的掌劲立即排空,铁恨身子鬼魅般折了折,已紧紧贴在他身前,一字字沉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阴阳合一的真气倏然吐出!

  李知县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双掌来不及收回,被铁恨打得斜飞了出去。铁恨痛恨他伪善无良,这一拳再不留情,李知县半空中胸前格格响了几下,左肋的肋骨被铁恨拳上潜劲尽数击断。

  铁恨冷冷地盯着在地上像狗一样爬着的李知县,心中尽是鄙夷。李知县缓缓爬起,向着铁恨一阵摆手,急道:“你……你不要打了,我跟你归案便是!”说着,捂着胸口一阵咳嗽。暗红的鲜血从他胸口不住溢出,将他的衣衫尽数打湿。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非常古怪,盯着胸前,竟抬不起来——一枚亮晶晶的剑尖突然贯了出来,将他刺穿。

  凌抱鹤的声音虽有些喘息,但依旧阴沉而冰冷:“你不用归案的!”

  李知县发出一阵细长的尖啸声,功力骤然回吸,凌抱鹤被他一把抓住,凌空摔到了面前。李知县的面容一片灰败,喃喃道:“儿子!儿子!”他突然狂笑,“杀的好,杀的好,心狠手辣,六亲不认,果然是我的亲生骨血!”

  凌抱鹤眼神直逼着他,冷冷道:“我们只是血脉上的父子,我恨不得身上的鲜血尽数流干,好与你摆脱一切干系。”

  李知县脸上一阵翻动,哑声道:“好!好!”他的话语中满是苦涩,“可不管怎样,我总将你当做血中血,骨中骨。你要摆脱我?我让你一世都再摆脱不了!”

  他的手倏然覆在凌抱鹤的天灵盖上,深深吸了口气。铁恨就觉眼前仿佛幻象一般,李知县的身躯竟然随着这深深一吸,渐渐凹了下去。他使劲揉了揉眼,却发觉这并非幻觉,李知县竟然在逆运内息,将全身功力化为丝丝白芒,直灌入凌抱鹤体内。

  凌抱鹤嘶声叫道:“不要!快将你的脏手拿开!”

  李知县嘎声笑道:“来不及了。”他的身子倏然踉跄后退,缓缓坐倒在堂中太师椅上,远远望着凌抱鹤,道:“此后你将再也无法摆脱,我注入的这股真气,自己是化不掉的……所以,终你一生,我的真气会提醒你,你是我李俟同的儿子,就连上天也无法改变!”

  凌抱鹤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呼,突然一拳击出!这一拳李知县再也无法躲开,他就跟一张肉饼般,倏然黏在了椅背上。红木做成的太师椅轰然炸开,碎成千千万万,李知县脸上浮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柔声道:“儿子,你此后将作为我的影子而活……永远。”他的脖颈终于无法承受头颅的重量,嗒然折断!

  鲜血,宛如一蓬妖艳的红莲,邪恶而灿烂地盛开在夜空中。

  凌抱鹤抱头长声惨啸,仿佛极为欣喜,又仿佛极为痛苦。他的眸子渐渐扩开,竟然又变成妖异的紫色!这紫色越扩越大,凌抱鹤的呼吸也跟着变得粗了起来。铁恨心头一沉,暗暗戒备。

  凌抱鹤双掌扫出,一股强横凌厉的剑气卷地而起,他大吼道:“不是这样的!不是!”剑气哧哧乱响,倏然凝成一道辉煌的亮光,在铁恨面前炸开。凌抱鹤双手跟着推出,将剑光撞得直向铁恨飙去!

  他这时武功大进,剑光霍霍,竟将这小小斗室一齐充满,随着剑势前冲,仿佛整个斗室都被他一齐搬起,向着铁恨掷去!

  铁恨不敢大意,运起金蛇缠丝的功夫,登时身体化成极细柔的软条,随意扭动,躲过一波波汹涌而来的攻击。凌抱鹤倏然一声大喝,剑光陡然亮了一倍,星光点点,飞溅开来。刹那间仿佛漫空都是有形无形的剑气,铁恨身法虽然怪异奇特,却也只感再也无法躲闪!

  只见铁恨身子一拧,陡然也是一声大喝,双拳一齐击出!拳劲才吐,就化为两声霹雳,在身前炸开。铁恨功力连催,霹雳炸裂之声不绝,将凌抱鹤强横的剑光冲开一线。

  凌抱鹤见久攻不下,突然收剑,铁恨掌势击空,微微一呆,就见凌抱鹤身形盘空,剑势摆动,化成一个巨大的光幢,将身体护住,猛然向铁恨撞了过去!

  铁恨心中叫苦,不知为什么凌抱鹤竟又忽然发疯,莫非真如他父亲所说,这道罪恶的阴影将随着真气灌入他体内,永远无法消灭?

  铁恨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只是个捕头,捉拿犯人之事他或者擅长,但要让他分析犯人的心态,那就全然不行了。眼见凌抱鹤攻势越来越烈,当真是有苦难言。难道真要在这里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突然,县衙外传来几声琴音。

  凌抱鹤紫色的眸子突然跳了跳,猝然住手,仰头仔细分辨那琴声。铁恨见他神情古怪,当下也不再攻击。

  墙外的琴声转了几转,渐渐低沉,琴声袅袅,悠悠远去。凌抱鹤大叫道:“你是谁!”

  墙外琴音叮咚,却无人回答。凌抱鹤收剑而起,轻功展开,化做一只大鹤,凌空盘旋,追了出去。铁恨心下好奇,也跟着越出围墙。

  室内只留下李知县残缺的躯干,呆坐在椅子上,而他满是血污的头颅滚落红炉脚下,茫然的眼睛犹自往上翻起,盯着沸沸腾起的茶壶,仿佛在忏悔,又仿佛在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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