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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但她的心为什么会有一丝苦涩呢?

  雪,也会有故乡么?若是有故乡的话,会不会有那么古怪的风俗,年轻的男子一定要通过那么多的考验,才能迎娶美丽的新娘呢?

  七重考验之后,又会是如何呢?

  苏犹怜的心忽然动了动,她不能让李玄死。

  李玄不能死在任何人手中。他一定要活着,完成那七重考验,少一重都不行。

  然后,他才能死,宛如每一个让她心痛过的人一样,埋葬在一堆落雪中。

  必须要那样。

  苏犹怜轻轻笑了:“天书爷爷,你就没有什么办法么?”

  天书爷爷绝望地摇头道:“没……没有……这魔头太强大了。”

  那影子微笑道:“不错。由定远侯孳生出的心魔,绝不是你们这些人能挡住的。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么?因为定远侯对他的后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甚至给他留了很多法宝。我很想知道,若是他的后世死了,定远侯会有多失望呢?”

  他的笑容是那么邪异:“你们可否知道,定远侯可是连魔王都能斩杀的男子,这样的男子,若是感觉到了绝望,会是怎样的景象呢?想不想同我一起期待?”

  他的手穿过那些枝条,丝毫不受阻隔,掐住了李玄的脖子:“只需这么轻轻一下,我想,就应该知道答案了吧……”

  他的手,慢慢收紧,锁住了李玄的咽喉。

  李玄的神智慢慢模糊起来。

  苏犹怜轻轻站了起来,她看着在心魔手中几乎窒息的李玄。

  杨仙的话又涌上心头:“总有一天,你会爱上他的……”

  但她却不会爱上任何人,因为她的心早就死了,死在一片冰冷的雪花中。

  她可以换上衣衫,转换一副性情,她可以纯洁,可以热情,可以刁蛮,可以高贵。

  那些,不是伪装,每一重衣衫,每一重性情,都是她。

  是她一千年的悲伤。

  是她一千年来,看透人间的虚伪狡诈后,亲手为自己的心穿上的层层衣衫。

  衣衫越来越厚,保护着她不再承受伤害。

  但这些衣衫之后,她仍然只是一片雪,飘在寥廓的天上,无法落下来。

  因为一旦落了,她便会融化成一滴泪。

  三次月圆之前,她还在藏边大雪山中修行。

  她坐在断崖绝壁的一处悬石上,雪白的衣裙垂下,在深不可测的峭壁上迎风飞舞,仿佛随时可能坠落的一片雪云,又宛如一道通透无尘的冰川,在绝壁上无声的流淌。

  她就这样静静地仰望着天上的皓月,月色盛得出奇,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如水的月华将她整个人照得几欲透明。

  而那张清丽绝尘的脸上,却满是寂寞。

  多少个月夜,就是这样独自渡过,她的心中,早已澄澈如雪,不受丝毫波动。

  这时,一个白色的影子轻轻走到她身后,轻轻叹息了一声。

  她惊愕的回头:“师尊?”

  白色影子道:“雪城,你已决定下山了么?”

  她雪白的脸上透出淡淡的笑容,雪月交辉,将这一笑之美映得惊心动魄,仿佛天地万物与之同笑:“是的,能为师尊分忧,是雪城一直的心愿。”

  白影长叹一声:“为师虽收你为徒,却并未教你什么,实在委屈了你。”

  雪城微笑道:“百年前,师尊已无上慈悲,感化雪城放下屠刀,让我免遭神形俱灭之苦。这百年来,雪城谨奉师命,清修于此,渐渐看透前尘,心如止水,又有什么委屈可言?只是雪城不明白,这次要怎样做,才能帮助师尊。”

  那白影又是一声叹息,久久无语。

  百年的修行,化去了她的怨怒,化去了她的杀心,却化不去她绝代的风华。不经意的一颦一笑间,仍然艳光绝世,足以倾倒众生。

  只是,她的眸子已宛如琉璃镜台,毫无纤尘。

  不知过了多久,那白影道:“你设法以生徒的身份混入摩云书院,找到一个叫做李玄的人,再设法将他杀死。”

  杀人,本是一件可怕的事,尤其对于如此美丽的女子而言。

  然而,雪城脸上没有半分动容,嘴角那盈盈的笑意也没有丝毫改变,仿佛生死在她眼中,就如月落月升一样,是最自然之事。

  “是,师尊。”

  她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她知道,师尊肯开口,此事必定极为重要,无论如何艰难,也要尽心完成。

  那白影道:“只是紫极老人并非易与之辈,摩云书院中禁制重重,想在他眼皮底下杀人,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

  雪城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挑起:“师尊请放心,我会设法让他自己去送死的。”

  她的笑容依旧清如月,媚如雪,却浸透了一丝说不出的寒意。

  只是,不知道多少男子,会在她这样的笑容下,甘心情愿的死去?

  白色影子看着她,暗中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夜风渐浓,白色影子竟如落雪一般,化为一片片,被吹散天际。

  雪城躬下身,双手结成法印,恭送师尊的离去。

  而后,雪城便成为了苏犹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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