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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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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全都被赶了出来,他们的房子燃烧着烈火,他们的身体上布满鞭痕,遭受着无尽的折磨。这个隐没在群山之中的世外桃源,就要在此刻,化为人间炼狱! 相思紧咬着牙关,猛然清喝道:“永乐公主在此!” 众蒙古兵齐齐回头,见到相思头顶的描金玄光头盔,齐齐大喜,狂吼一声,舍了天授村的居民,四面八方猛扑了过来。 相思真气尽都被封锁,但轻功尚在,身子斜引,已窜到了一匹马前,正要上马,几十柄雪亮的马刀已然劈到了身前。 若在平时,她尚可趁乱逃走,但此时为天一真水所伤,真气已失,暗器便无法出手。 面对千万骁骑,却又该如何自保? 唰的一声轻响,她的战甲已被马刀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 更多的兵刃潮水一般涌来,在阳光下卷起一道雪浪,瞬间晃花了她的眼睛! 第五章 空林独与白云期 突然,一条白影自满天飞花中掠过,光华纷错,龙吟不绝,乱刀如蒙电击,纷纷震落。 众人大愕,却见一人长身立于漫天血污中。 他的一袭白衣早就被鲜血染得斑驳不堪,束发散乱,眉头紧锁。他眼中透出深深的疲倦与伤痛,但却依旧如此骄傲地伫立在这被鲜血染乱的桃林,宛如一株对抗苍穹的玉树,在万丈红尘中,遗世而生。 微微光芒在他指尖缓缓闪动着,一次次聚起却又一次次破碎在空中,无法成型。 杨逸之轻轻叹息一声,一手压在胸前,似乎要强行压下体内血气的涌动,但终究没能忍住,低头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拭去血痕,缓缓抬头,目光落在相思身上,落在那身玄光金甲上,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而决断。 在他目光的笼罩下,相思忽然觉得心下一阵平静,仿佛在这人的身边,便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安全与温暖。 一如当年他在洞庭之上,独战遮罗耶那,拯救整个中原武林命脉之时。 他白衣如雪,一叶扁舟行于波涛之上。每个人都因他的一顾而忘记了身上的伤,身边的血。他们仿佛看到了久久企盼的光芒。 或许,他就是因庇护而生,生生世世,都会尽了生命来护佑身边的每个人。 喊杀声四起,蒙古兵刀光闪动,再度冲了过来。 血衣飞舞,光华错乱,相思就觉自己的身子腾空而起,落在了一匹马背上。接着,杨逸之也在她身后落下,一手紧紧拽住她战甲上的绶带,猛然纵鞭。 骏马飞嘶,狂奔而出。 这下骤出不意,蒙古兵都措手不及。但他们亦是百战精兵,应变之力极快,纷纷呼哨,打马狂追。 一时黄尘蔽天,只见无数铁骑横过天际,紧紧咬着前方一匹几乎发狂飞奔的战马。 杨逸之受吴越王一击,内伤极为沉重,几乎生机断绝,昏倒在花树下。蒙古兵攻入村中,人声嘈杂激烈,亦未将他惊醒。 惊醒他的,是相思那声轻喝:“永乐公主在此!” 他心感公主赦免杨继盛的大恩,不忍见她遭擒,于是奋起最后一丝残余的力气,将她救出。 只是,这样一来,他所受的伤更是沉重,鲜血不断上涌,眼前一阵恍惚,随时都可能再度昏迷。 他紧咬住牙关,强行维持住自己最后一点神志。 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 公主尚未安全,他岂能倒下? 背后蒙古兵纷纷喝骂叫嚷,越追越近。这些蒙古兵自小就在马背上长大,骑术精熟无比,这匹马又驮了两个人,如何能跑得过? 杨逸之忍痛辨识了一下方向,纵马向正北方驰去。 正北便是蒙古领地,那些蒙古兵大喜,追赶得更紧。 马匹如疾风般卷过,道路越来越崎岖,杨逸之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相思能够感受到,这个在她身后,奋力护住她的男子,气息正渐渐散乱。只不过每当气息微弱到无法维系时,他便会低头一阵猛烈咳嗽。大团鲜血和撕心裂肺的疼痛似乎给了他暂时的清醒,于是,他再度抬起头,控御着这匹嘶鸣疲劳的战马继续飞驰。 他几乎是在以自己的生命,坚持这份希望渺茫的守护。 相思的面前忽然现出了一片广阔青色,那不是草原,却是云的颜色。 云因山而青,横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道巨大的悬崖,悬崖之下,尽是苍苍的云雾,看不到边际,也看不到底。 杨逸之用力打马,骏马凄然一声嘶叫,腾空而起,相思能够感受到,那沾满鲜血的衣袖,突然将她紧紧包裹住。 太阳忽然变得好近、好近,近到有些眩目…… 相思还未来得及思考,两人一马便腾空而起,飞奔崖底。 相思惊惶地转回头,从面具的缝隙中,去见那紧拥她的男子。 杨逸之的脸苍白到了极点,但对着相思的目光,那苍白缓缓化开,展成一个清明如月的笑容。 相思的心弦震了震,她从这苍白中看到了死亡,但又从这笑容中看到了安宁。 眼前的这个人,竟是在用生命佑护着她。 于是她不必再恐惧。 两人飞陨而下,杨逸之忽然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似是在浩叹生命的脆弱。 光芒忽然升起,那轮太阳仿佛再度在两人面前绽放。杨逸之凌空踏出一步,骏马一声哀鸣,轰然撞在了地上,两人却借力凭空跃起,四周青色突然旋转,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于这一瞬凝结在了这漫天雾霭中。 跟着,两人如两朵飞花,缓缓飘落。 相思虽仍身在半空,却不禁长吁了一口气,这悬崖极高,蒙古兵很难再寻来。她忽然想起杨逸之的伤势,急忙转身,却见他也在看着她,眼中缓缓散开一个欣慰的笑容。而后,大团鲜血自他苍白的唇间溢出,他的身体宛如一片秋天的叶,再也不能支撑一点重量,向下坠去。 相思一把将他扶住,眼中却忍不住有了泪光。 夺马,奔徙,坠崖,逃生,这一连串变故,已榨净了他体内最后一丝潜力。 他的头无力地垂在相思的肩上,鲜血仍在流淌,染红了她的战甲。 纵然隔着重重甲衣,相思仍能感受到,那鲜血是如此的温暖。 忧伤的深谷中,两人慢慢飘落。 下坠的疯狂之势被杨逸之借马而消解去,此时离地只不过三四丈,便没有什么大碍。何况地下层层都是碧绿的树枝,也能消去一些力道,不过是小伤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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