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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我的情绪无法抑制地变得阴郁而又轻松,抱着头笑了一下。随后我站立起来,抖抖裙子,依照今天回去的约定,向田边家走去。

  上帝啊,请你保佑我活下去吧!

  我回到田边家,对雄一只说了这么一句“我困死了”,倒头便在床上睡了。

  这是身心俱累的一天。不过大哭了一场,感觉轻松了不少,接着进入甜美的睡眠。

  那一边好像传来雄一到厨房喝茶时嘀咕的话:嗬,真的已经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在擦洗着厨房的水槽,那是今天退还的房间的厨房。

  一切都令人恋恋不舍。地板的卵黄色,是我住这里时最讨厌的颜色,现在要离开了,却变得叫人难以割舍。

  搬迁准备全都就绪,壁橱里,移动餐台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实际上那些东西早已收拾起来了。

  突然,我看见雄一手拿抹布擦着地板。这使我感到莫大安慰。“稍稍休息一会儿,喝口茶吧。”

  我对雄一说。房间空空荡荡,声音格外响亮。给人以极其广阔的感觉。

  “嗯。”

  雄一抬起脸。我心想:别人家的地板不必那么大汗淋漓地擦,更何况就要搬走的房间地板呢。只有他才会这么做。

  “这儿就是你们的厨房啊?”雄一坐在铺在地板上的坐垫上,接过我给他的玻璃杯,喝着茶说。茶杯已经都收拾了,只得用玻璃杯。

  “这厨房不错呀。”

  “嗯,是不错。”

  我说。我用饭碗喝茶,就像是在茶道会时那样双手捧着饭碗。

  房间里静谧无声,就像是在玻璃箱里一样。

  抬头看墙壁,只剩下挂钟的痕迹。

  “现在几点?”

  我问。

  “半夜了吧。”

  雄一说。

  “怎么知道?”

  “外边黑,又很静。”

  “那,我夜逃了。”

  我说。

  “接着刚才话头说,”雄一说,“你也打算离开我们家吧?不要走。”

  这话与刚才话头根本没有关系,我惊异地望着雄一。

  “你可能以为,我也和惠理子一样,完全是随心所欲地生活的人。我把你叫到我家,是认真考虑之后决定的。你的祖母一直很挂念你。最了解你心情的人,恐怕是我。要是你完全康复了,真的恢复了精神,我知道,那时我即使拦着,你还是要走的。可是现在你还是不要勉强行事。你没有可以倾诉苦痛的亲人,我们才代为关照你。我母亲挣来的余钱,就是用在这种时候,不是用来买榨汁机的。”

  他笑了。

  “你就住吧,不要着急!”

  他直视着我,平静地一字一句说,那副诚意简直像是说服杀人犯自首坦白一样。

  我点点头。

  “……好喽,再接着擦地板。”

  他叫道。

  我也拿着要洗的东西站了起来。

  我正洗着玻璃杯,水声中听到雄一哼唱:

  小船靠岸悄静静,

  莫要碰碎明月影。

  “啊,这首歌,我知道,叫什么来,好喜欢的。是谁的歌?”

  我问他。

  “啦——是菊池桃子。到处都在播放着呢。”

  “对对!”

  我擦着水槽,雄一擦着地板,我们一边干活,一边合起来继续唱,深夜里那歌声在静悄悄的厨房里,十分清彻,悦耳动听。“我特别喜欢这儿。”

  我唱起了第二段的开头。

  遥远的

  灯塔,

  旋转的

  灯光;

  透过丛林密叶,

  照进两人黑夜。

  我们兴奋起来,大声反复唱起来。

  遥远的

  灯塔,

  旋转的

  灯光;

  透过丛林密叶,

  照进两人黑夜。

  突然,我顺嘴说:

  “声音太大,会吵醒隔壁睡觉的老婆婆呀!”

  说过之后,我后悔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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