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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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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尔维丝看到艾蒂安,心头为之一震。她感到呼吸急促了起来,又想到了孩子的父亲此时正在吃着蛋糕,都不要求来吻一吻自己的儿子。她差点儿想叫醒艾蒂安,让儿子投入父亲的怀抱。又转念一想,少惹些事倒也安生。酒席几近尾声之时,如果惹出是非真不划算。于是她拿了咖啡壶还是回到了店面的餐桌旁,为郎蒂埃斟满一杯咖啡。他似乎并不注意她。 “那么,该轮到我了,”古波的舌头已不太好使了,“对啰!大家觉得我会唱得很好,这才让我最后……那就好吧,我就给大家唱支《肮脏的孩子》。” “对,对,就唱《肮脏的孩子》!大家嚷了起来。” 喧哗声又起,郎蒂埃像是被人遗忘了。女人们预备好了自己的。子和餐刀,好在伴唱重复歌词时用。古波作出一个下流的姿势,跷起两条腿,大家未等他张口便笑出了声。他用近乎老太婆的声调唱了起来: 每日早上,当我起床, 心中烦闷像乱麻一样; 我差他去格莱弗河买一尾鲜鱼, 给了他四枚铜钱。 三刻钟过去, 回来的时候, 半瓶烧酒被他偷喝: 肮脏的孩子! 肮脏的孩子! 金滴街上的人,此时也加入了合唱。《肮脏孩子》的歌声在夜空中回荡。对面的钟表匠、杂货店的几个伙计、卖牛肠的女人、卖水果的娘儿们都会唱这个曲子,于是众人合着歌声,还开玩笑地相互打起耳光来。说实在的,古波家的酒肉气味把全街的人都熏得欲醉欲癫了。此时,宾客们的确已经酩酊大醉。喝过面条汤之后,又一杯纯酒下肚大家的醉意便越加重了,是终场的时候了,众人挺着塞得满满的肚子,在两盏吐出炭气的赭色灯光里吵嚷着。纷乱的喧哗声竟掩住了深夜呼啸而过的车声。两个警察还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骚乱,忙不迭跑了过来;当他们见到布瓦松时,又急匆匆地点头施礼,接下去便一同并肩沿着漆黑的店面走开了。 此时,古波又唱起了另一段歌词: 星期天骄阳退尽, 我去帕蒂维奈; 一个清洁工的家中, 他是我叔叔蒂耐特; 向他要了些樱桃核; 刚刚回家就被他偷; 唉!肮脏的孩子! 唉!肮脏的孩子! 响亮的歌声把屋子震得生响。在温柔安静的黑夜里,众人高声叫嚷,还夹杂着喝彩声,没有人能像他们那样嚷得更响了。 没有人记得酒席是怎样散场的。人们只记得夜已很深了。街上连一只猫都没有走过。好像大家曾经拉着手围着桌子跳了一番舞。人们淹没在黄色的烟雾中,满脸通红地跳着舞,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根。到了收场时分,大家必定按法式习惯又喝了一巡酒,人们不记得有人开过玩笑,把盐放进了酒杯。孩子们大概是自己脱衣服上床去睡了。到了第二天,博歇太太夸口说昨晚曾打了博歇两巴掌,同时他和瞿朵尔热太太在一角落里谈话时挨得太近;博歇却说他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说这是笑话而已。 众人们公认一件不得体的事:那便是克莱曼斯的举动,说实在的,今后谁也不会再请她喝酒;她最后竟然把全身裸露给大家看,而且还吐得一塌糊涂,还弄脏了窗帘。男人们走到了马路上,罗利欧和布瓦松走到熟肉店门口时,肚子开始做起怪来。此时,每人是否有教养便暴露无遗,皮图瓦太太。罗拉太太以及维尔吉妮尽管躁热难为,也不过是去后面的房间脱去胸衣罢了;维尔吉妮为了避免出丑,还在卧室的床上躺了片刻。后来宾客们渐渐散去了,各身悄然离去,但都是结伴而行;不一会便消失在黑暗的街道尽头,留下最后的一阵喧哗。其中有罗利欧夫妇的吵嘴声,布鲁大叔“特鲁啦啦”的歌声。热尔维丝记得顾热离去时还发出了哽咽声;古波一直在唱着歌:朗蒂埃,好像是最后才走,她还想起有一阵微风吹起她的头发,记不清楚那风是朗蒂埃吹出的,还是夏夜吹拂的热风。 罗拉太太嫌夜太深了,不愿回巴蒂诺尔去,便在主人床上取了一条被单,推开店铺里的餐桌,把被单铺在墙角的地上。于是她就在面色屑包围之中进入了梦乡。整整一夜,酒足饭饱的古波夫妇鼾声如雷;邻家的一只猫从开着的一扇窗子跳了进来,啃着鹅骨,发出轻微的咀嚼声,那鹅的残骨终于装进了它的肚子里。 〖第八章〗 转眼到了第二个星期六,古波没有回家来吃晚饭;约莫十点钟的样子,他带着朗蒂埃走进了家门。原来他们俩儿人在蒙马特的杜马餐馆吃过了烤羊腿。古波开腔说: “掌柜的,别说我们。瞧,我们相处地很好……嘿!和他在一起毫无危险:他会让人走正道的。” 于是他说起两人在洛歇舒尔街相遇的经过。两人吃过晚饭后,朗蒂埃打消了去墨球咖啡馆喝酒的念头,他说与贤慧而标致的女人结婚后不该去那种下流的舞场消遣。热尔维丝听他说时,脸上带着笑。当然,她并不想发作,只是感到有些窘迫。自从生日宴会之后,她料定终究有一天还会与她的旧情人再见面的。但是,现在已夜深人静,人们就要就寝之时,他们两人突然到来,确实出乎意料之外;她两只颤巍巍的手把已披散在脖子上的头发重新在脑后盘成了一个髻。 “你可不知道,”古渡接话说,“既然他这样得体,不在外面喝酒,就该让我们在家里喝上一杯……对呀!该让我们喝!” 此时,女人们早已走了。古波妈妈和娜娜也睡下了。他们俩人回来的时候,热尔维丝已经拿起一扇门脸板,现在也只得索性将店门敞开着,去取了几只杯子放在工作台的角上,又拿出小半瓶白兰地酒。朗蒂埃一直站着,尽量避免与她直接交谈。然而当她给他倒酒时,他嚷出了声: “太太,请您斟一小点儿就行了。” 古波用眼睛注视着他们,便毫不戒意地发起议论。唉!两人何必客套呢!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是吗?如果总在旧账记在心里,人们就没法子相见了。不,不,他是明白事理的人。古波明白面前的女人是好女人,那男人也是好男人,两个好朋友!他很放心,他明白他们都是正经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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