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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陷害(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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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纳第,象只老猫似的,连忙伸手到他的衣袋里,把那条从白先生身上搜到的手绢掏出来。他找那上面的记号,凑近蜡烛去看。 “U.F.,对。玉尔邦·法白尔。好吧,您就签上U.F.。” 被绑人签了。 “您折信得有两只手,给我,我来折。” 折好信,德纳第又说: “写上收信人的地址,姓名。‘法白尔小姐’,还有您的住址。我知道您住的地方离此地不会很远,在圣雅克·德·奥·巴附近,您每天都去那儿望弥撒,但是我不知道哪条街。在名字上,您既没有撒谎,在住址上,想必您也不会撒谎吧。您自己把住址写上。” 被绑人若有所思地呆了一会,继又拿起笔来写: “圣多米尼克·唐斐街十七号,玉尔邦·法白尔先生寓内,法白尔小姐收。” 德纳第以痉挛性的急促动作抓着那封信。 “我的妻!”他喊。 德纳第大娘跑上前去。 “信在这儿了。你知道你应当怎么办。下面有辆马车。快去快来。” 又转向那拿板斧的人说: “你,既然已经取掉脸罩,你就陪着老板娘去走一趟。你坐在马车后面。你知道栏杆车停的地方吗?” “知道。”那人说。 他把板斧放在屋角,便跟着德纳第大娘往外走。 他们出去后,德纳第把脑袋从半开着的门缝中伸到过道里,喊道: “小心不要把信弄丢了!好好想想你身上带着二十万法郎呢。” 德纳第大娘的哑嗓子回答说: “放心。我已把它放在肚子里了。” 不到一分钟,便听见马鞭挥动的劈啪声,声音越来越弱,很快便听不到了。 “好!”德纳第嘟囔着。“他们走得很快。象这样一路大跑,只要三刻钟,老板娘便回来了。” 他把一张椅子移向壁炉,坐下,交叉着胳膊,朝铁皮炉伸出两只靴子。 “我脚冷。”他说。 在那穷窟里,同德纳第和那被绑人一道留下来的只有那五个匪徒了。这伙人,为了制造恐怖,脸上都戴着脸罩或抹了黑脂胶,装成煤炭工人、黑种人、鬼怪的样子,在这副外貌下面,却露着呆傻郁闷的神情,使人感到他们是抱着干活计的态度在执行一项罪恶勾当,安安静静,无精打采,没有愤恨,也不怜悯,他们好象是一群白痴,一句话也不说,挤在一个角落里。德纳第在烘他的脚。那被绑的人又回复到沉默状态。刚才还充满这屋子的凶暴的喧嚷已被一种阴沉沉的寂静所代替。 烛芯上结了个大烛花,把那空阔的破烂屋子照得朦朦胧胧,煤火也暗下去了,所有那些鬼怪似的脑袋把一些不成形的影子映在墙壁和天花板上。 除了那老醉汉从熟睡中发出的匀静的鼻息声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这一切使马吕斯的心情变得更加焦灼万分,他等待着。这哑谜越来越猜不透了。被德纳第称为“百灵鸟”的那个“小姑娘”究竟是什么人?是指他的“玉秀儿”吗?被绑的老人听到“百灵鸟”这称呼似乎全无反应,只毫无所谓地淡淡回答了一句:“我不懂您的话。”在另一方面,U.F.这两个字母有了解释,是玉尔邦·法白尔的首字。玉秀儿已不再叫玉秀儿了。这是马吕斯看得最清楚的一点。一种丧魂失魄似的苦恼心情把他钉了在那俯瞰全盘经过的位置上。他立在那里,好象已被眼前的种种穷凶极恶的事物搞得精疲力竭,几乎失去了思考和行动的能力。他呆等着,盼望能发生某种意外,任何意外;他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也不知道应当采取什么态度。 “不管怎样,”他暗暗想道,“如果百灵鸟就是她,我一定能看见她,因为德纳第大娘将会把她带来。到那时候,毫无问题,必要时我可以献出我的生命和血,把她救出来!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挡我。” 这样过了将近半点钟。德纳第仿佛沉浸在阴暗的思索中。被绑人没有动。可是,有好一阵子,马吕斯似乎听到一种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若断若续地从被绑人那方面传出来。 忽然,德纳第粗声大气地对被绑人说: “法白尔先生,听我说,我现在把这话告诉您也一样。” 这句话仿佛要引出一段解释。马吕斯侧耳细听。德纳第继续说: “我的老伴快回来了,您不用急。我想百灵鸟确实是您的女儿,您把她留在身边,我也认为那是极自然的。不过,您听我说。我的女人带着您的信,一定会找到她。我曾嘱咐我的女人换上衣服,象您刚才看见的样子,为的是好让您那位小姐能跟着她走,不至于感到为难。她们俩会坐在马车里,我那伙计坐在车子后头。在便门外的某个地方,有一辆栏杆车,套上了两匹极好的马。他们会把您的小姐带到那地方。她将走下马车。我那伙计领她坐上栏杆车,我的女人回到此地对我们说:‘办妥了。’至于您那小姐,不会有人虐待她的,那辆栏杆车会把她带到一个地方,她可以安安稳稳地待在那里,等到您把区区二十万法郎交了给我,我们立即把她送还给您。要是您叫人逮捕我,我那伙计便会给百灵鸟一脚尖。就这样。” 那被绑人一个字也不答。停了一会,德纳第又说:“事情很简单,您也懂得。不会有什么为难的事,如果您不想为难的话。我把这话说给您听。我事先告诉您,让您知道知道。” 他煞住了。被绑人仍不作声,德纳第接着又说: “等到我的老伴回来了,并告诉我说‘百灵鸟已在路上了’,我们便放您走,您可以自由自在地回家去睡觉。您瞧,我们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在马吕斯的脑子里,却出现了触目惊心的景象。怎么!他们要绑走那姑娘,他们不把她带来此地?这一伙妖魔鬼怪中的一个要把她带去隐藏起来?那是什么地方?“……并且万一就是她呢!并且显然就是她了!马吕斯感到他的心停止跳动了。怎么办?开枪吗?把这些恶棍全交到法律的手中吗?可是那个拿板斧的凶贼会仍然扣着那姑娘,逍遥法外,马吕斯想到德纳第的这句话,隐隐感到话里的血腥味:“要是您叫人逮捕我,我那伙计便会给百灵鸟一脚尖。” 现在不仅是上校的遗嘱,也还有他的恋情,他意中人的危险,都在使他进退两难。 这种已经延续了一个多小时的险恶遭遇仍在随时改变形势。马吕斯已有勇气来反复剖析种种最痛心的臆测,想找出一线希望,但是一无所得。他脑子里的喧嚣和那穷窟里坟墓般的寂静恰成对比。 在这沉寂中,楼梯下忽然传来大门开闭的声音。 被绑的人在他的绑索中动了一下。 “老板娘回来了。”德纳第说。 话还没说完,德纳第大娘果然冲进了屋子,涨红了脸,呼吸促迫,喘不过气来,眼里冒着火,用她的两只肥厚的手同时捶自己的屁股,吼道: “假地址!” 她带去的那个匪徒跟在她后面进来,重新拿起了板斧。 “假地址?”德纳第跟着说。 她又说道: “鬼也没有找到一个!圣多米尼克街十七号,没有法白尔先生!谁也不知道他。” 她喘不过气,只得停下来,继又说道: “德纳第先生!这老鬼给你上了当!你太老实了,懂吗!要是我呀,一上来我就先替你,替你们把他的嘴巴砍作四块再说!要是他逞强,我就活活地把他烤熟!他应当说实话,说出那姑娘在什么地方,说出那隐藏的钱财在什么地方!要是我,我就那么办,我!怪不得人家要说男人总比女人蠢些!鬼也没有一个,十七号!那是一扇大车门。没有法白尔先生,圣多米尼克街!又是一路大跑,又是马车夫的小费,又是什么的!我问了门房和他的女人,那女人倒生得又漂亮又结实,可他们不知道!” 马吕斯吐了口气。她,玉秀儿或百灵鸟,他已不知道应当怎样称呼的那个人儿,脱险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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