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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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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特发现校样上有这样的评价:“即使在怀里卡,她的贞节(Chastity)也是很突出的。”当然,这是“仁慈”(Charity)这个字排错了。不过,哈特没有想到这个。他知道是排字工人排错了字。他也知道一查原稿,便会弄清楚的。因此,他按照校稿的规矩,照例用笔标明了务须查对原稿。这是极简单的事,花不了他多少时间。他在“贞节”这个字下面划了一道黑线,边上加了个问号,用括号括了起来。意思无非是说,“这个字有问题,请查一下原稿,改过来。”可是另有一条校稿的规则他却疏忽了。这条规则是:一个字如果强调不够,必须在这个字下面划一条线,这样,排字工人就得用斜体字排。 哈特第二天早上拿起报纸,对讣告栏只是随便看了一眼。然后他牵了一只没有人照看的骡子,骑着跑出了镇。他心里很清楚,不多一会儿,那位鳏夫一定会带着枪找来的。在那个讣告栏里,由于玩忽职守造成的那段评价的话变成了这样:“即使在怀里卡,她的贞节也是很突出的(?)”——这样一来,讣告变成了挖苦。这有多糟,并且时机又多么不合适! 最近我接到了汤姆·菲奇的来信,信中有一句话使我想起了哈特的另一次遭遇。汤姆·菲奇就是在决斗中被乔·古德曼打瘸了的那个人——他还活着,虽然他住在亚利桑那。在地球各处逛荡了多少年以后,菲奇还是回到了他早年所钟爱的地方:沙漠、山艾树和长耳兔。这些东西以及当地土著居民古老的风尚,使他精神振奋,青春焕发。那些友好的人拍拍他的肩膀,直呼他的名字——是啊,且不管人家叫他什么名字,你听来也许不顺耳,可是菲奇觉得心里舒坦。他懂它的深刻含意;他理解名字背后的一片深情,因此对他的精神来说,这是音乐,他满怀感激的心情。 《咆哮营的幸运儿》问世的时候,哈特马上出了名。人人在讲他的名字,都在夸他。有一回,他去萨克拉门托。他上岸的时候,忘掉了预定回去的铺位。下午晚些时候,他来到码头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太疏忽了。很明显,几乎萨克拉门托全镇的人都想到旧金山去:从票房沿着跳板,经过堤岸,一直到街上,排着长长的队伍,望不到头。 哈特只有一个希望。在戏院、剧场、汽艇和轮船上,往往有五、六个好位置留给到得迟的著名人士。如果他能把他的名片偷偷塞给卖票员的话,也许,靠了他的名字能弄到一个保留着的铺位。因此,他就沿着长长的行列一步步往前移动,最后和一个山里来的彪形大汉矿工肩挨着肩。此人腰佩手枪,头戴垂边帽,遮住了这位冒险家络腮胡子的脸。身上穿着的衣服,从下巴颏到靴子尖,星星点点满是泥巴。队伍在售票处窗口慢慢移动,每个人都听到这样命中注定了的回答:“没有铺位了,连统舱都挤得满满的了。”哈特把名片递进去的时候,售票员正在朝魁梧的大汉,也就是那个矿工说这样的话。售票员一见名片便叫了起来,一边把钥匙递给他:“啊,布雷特·哈特先生,见到你很高兴,先生!特等舱全给你一个人用,先生。” 没有找到床位的矿工朝哈特瞪了一眼,使得周围的气氛顿时阴沉下来,这位作家吓得手发抖,手中的钥匙和系在钥匙上的木牌嗒嗒作响。接着,他从矿工眼前消失不见了。他想躲到救生艇以及上层甲板上这类东西的后面,躲开矿工,以保个平安。可是,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矿工很快便出现在那里,正在到处张望,他一逼近,哈特便转移一个躲藏的地方。这样有半个钟头没有出差错,可是后来终于出了事。哈特估计错了。他从一只救生艇后面小心地爬出来,却面对面撞上了矿工!他知道情况不妙,千钧一发,但是再逃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直挺挺站在那里,等待末日来临。那位矿工严肃地说:“你是布雷特·哈特么?” 哈特有气无力地承认了。 “你写了《咆哮营的幸运儿》么?” 哈特再一次作了供认。 “真的么?” “是的。”——声音像蚊子叫。 矿工突然喊了起来,既热烈,又深情。 “妈的!把手伸出来!”他的巨掌紧紧握住了哈特的手,使劲地用力。 汤姆·菲奇懂得使用这个表示欢迎以及爱慕之情的话。只要去掉尘土,这话是妙不可言的。 【第二十六章】 老话说,上帝保佑小孩和傻瓜。这是千真万确的。这我知道,因为我试验过了。 我有几次明显地遭到极端的危险,却由于这个神秘力量的干预而免除了大灾大难。在我的一生中,曾有不少聪明人能看出我这个人极易上当,往往毫无戒心,落入人家为我设好的圈套,可是我却总能出乎意料之外地安然脱险。四十多年前(写于一九〇七年——原编者注),在旧金山,凌晨两点,工作刚结束,工作人员纷纷前往滚球场去。那里有十二个场子。我也在被邀请之列。那是勉强邀请我的,只是由于礼貌罢了——我的意思是说,人家客客气气地邀请了我,不过并不是非去不可。可是当我腼腆地辞谢,说我不会玩这玩意儿的时候,这些爱热闹的年轻人马上变得非要我参加不可了。我对此很得意,因为我看不出有什么圈套,便天真地、满怀感激地接受了邀请。他们分配我一个滚球场。那些年轻人还给我解释该怎么玩。还对我说,可以玩一个钟点,在这个钟点里,谁成绩最差,谁就得请大伙吃蚝肉、喝啤酒。我听了很不安,因为这等于预告非叫我破产不可。我很懊恼自己一开头把这一点忽略掉了。不过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中途退场,便待了下来,尽量装得高高兴兴的,仿佛很高兴能来参加似的。要我装得像希望的那样看上去很满意是不可能的,不过人家倒显得很起劲,因为他们幸灾乐祸的心理是遮掩不住的。他们教我怎样站,怎样弯腰,怎样对准球,怎样滚,游戏就这样开始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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