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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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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查丽妲心想,不管别人怎么说,总要想法促成毕诺业和罗丽妲的婚事。但她心里明白和这个年轻人争论是没有用的,于是她派人送了一张便条给罗丽妲,要求她马上过来,但没有说毕诺业在这里。 因为没有一个日历可以这样通融:把星期五变成星期天,萨迪什只好被迫和毕诺业分手,做好上学的准备。苏查丽妲也站起身来,请毕诺业稍坐一会儿,自己洗澡去了。 争论的狂热劲儿冷了下来、屋子里只剩下毕诺业一个人的时候,他那颗年轻男人的心也觉醒了。这时大约是上午九点钟,胡同里只有寥寥几个行人。打破宁静的唯有苏查丽妲写字台上的小钟发出的滴嗒声。屋子里的情趣开始对毕诺业的心灵产生影响了。屋里每一件小家具彷佛突然间都变得很亲切了。整洁的桌子、绣花的椅套、铺在椅子底下的鹿皮、挂在墙上的两三张照片、摆在小书架上的红布书皮的一排书籍,全都对他的心施展了巨大的魅力。在这间屋子里,似乎积聚了一种美丽神秘的东西。那天中午,两个女伴在这孤寂宁静的屋子里密谈的情景,像一个美丽害羞的精灵到现在还藏在屋里。毕诺业竭力想象她们谈话时两个人所坐的位置和神态,并且因为帕瑞什先生曾经说过,“苏查丽妲告诉我,罗丽妲并不讨厌你。”于是两个人说知心话的种种情景都涌上了他的心头。一股难以描述的电流,像游方僧的柔和歌声流过了毕诺业的心房,在他心的深处,产生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感情。毕诺业既不是诗人,也不是艺术家,然而他的心也无法平静。他觉得只要能做点什么,他就会好起来,但他好像一动也不能动。就像一幅帷幕把他和很近的东西隔开了,看上去就像是远隔重山,但他却无力把帷幕拉开。 哈里摩希妮过来问毕诺业可要吃点点心,毕诺业说不想吃,她便走进屋子,坐了下来。 哈里摩希妮住在帕瑞什先生家的时候,很喜欢毕诺业。但她和苏查丽妲来到一个可以称为自己家的地方之后,所有来访的客人都变得很不合她的胃口了。她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苏查丽妲近来在社交上有失检点,完全是她的朋友的错。尽管她知道毕诺业不是一个梵教徒,但非常清楚他对遵守印度教的习惯并不很严格,因此最近她也不那么热心请这位婆罗门子弟来分享她敬神的圣餐了。 今天,她在谈话中问毕诺业:“唔,我的孩子,你是婆罗门的儿子,可是你做晚祷吗?” “姨妈,”毕诺业抱歉地说,“我白天黑夜要学那么多东西,我已经把晚祷的经文全部忘光了。” “帕瑞什先生也很有学问,”哈里摩希妮回答,“可是他遵照他所信奉的那个宗教的规定,早晚两次总是要用某种仪式来做礼拜的呀。” “可是姨妈,”毕诺业不同意地说,“只学会几句祷文,是不能做他那种祷告的。有一天我要能像他那样,我就照他那样做。” “在你还不能像他之前,”哈里摩希妮相当严厉地说,“你为什么不能跟你的祖先学学?把自己弄得不伦不类,这样好吗?不管怎么说,人总是要信教的。可是信奉的不是罗摩,又不是恒河,这可以吗?” 说到这儿,罗丽妲走进来把她的话打断了。罗丽妲看见毕诺业,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转过身问哈里摩希妮,苏查丽妲在什么地方。 “拉妲腊妮洗澡去了,”哈里摩希妮说。罗丽妲好像认为有必要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来,于是她说:“苏查丽妲叫我来的。” “那么坐下来等她吧,”哈里摩希妮说,“她马上就来。” 哈里摩希妮对罗丽妲也没有多少好感,因为现在她想让苏查丽妲脱离旧环境,完全受她一个人的控制。帕瑞什先生的其他女儿和苏查丽妲不那么亲密,可是罗丽妲却常来和她聊天,这让哈里摩希妮很不高兴。她常常设法打断她们的谈话,或者假装要苏查丽妲做点家务事,或者对她表示遗憾,说她学习得不像往常那样快了。可是事实上,如果苏查丽妲用功读书,她就一定会说:姑娘们不但不需要受教育,而且教育对女孩子肯定是有害的。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她不能随心所欲地管住苏查丽妲,于是她就养成这样的习惯:要么责怪她的朋友,要么责怪她学习。 她并不愿意陪伴毕诺业和罗丽妲,可是出于生他们的气,便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她觉得这两个人关系有点暧昧,心想:“不管你们的教规是怎么样的,反正在我家里,绝不允许这种不要脸的亲密劲儿、这种基督徒的行为继续下去。” 在罗丽妲的心里,也有一股很不舒服的对立情绪。前天,她本来决定要陪苏查丽妲到安楠达摩依家去,可是到了动身的时候,她又不想去了。她很尊敬戈拉,但同时又对他怀着强烈的敌意,因为她不能去掉心里这个想法:不论哪一方面,戈拉对她的态度都是很不友好的。她对这一点敏感到如此地步,甚至从戈拉出狱的那一天起,她对毕诺业的感情也起了变化。在这以前,她实际上已经相信,自己可以左右毕诺业了,可是一想到他不能摆脱他朋友的控制,她就觉得他太软弱,对他起了反感。 另一方面,毕诺业看见罗丽妲一走进屋子,便感到坐立不安。他对罗丽妲始终捉摸不透,自从社会上的流言蜚语把他们两个人的名字联在一起之后,他一看见她,心里就会像磁针遇到雷雨那样动荡起来。 罗丽妲呢,她看见毕诺业坐在那里,立刻对苏查丽妲十分恼火。她明白苏查丽妲是把她找来打开紊乱的局面,希望能使不情愿的毕诺业回心转意的。因此她转过身子对哈里摩希妮说:“请转告姐姐,这会儿我不能等她,以后我再来。”她连看都没有看毕诺业一眼,就快步离开了屋子。 哈里摩希妮现在既然没有必要再留下来,她也站起身去做家务事了。 罗丽妲脸上愠怒的表情毕诺业并不陌生,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罗丽妲动不动就用利箭伤他的那些倒霉的日子显然已经永远过去了,他已经不再担心了,可是今天他看见她又从她的武器库里拿出这些武器,而且上面没有半点锈渍。忍气吞声本来就不容易,可是像毕诺业这样的人,受人轻视就更加让他受不了啦。他记得当她认为他只不过是戈拉行星的卫星时,她多么讨厌他;现在他犹豫不决,在她看来一定又是怯懦的表示了,想起这个,他就觉得很不舒服。她竟把因责任感而产生的犹豫当作胆小怕事,又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这简直令人难以忍受。剥夺了他分辩的机会,对他来说,无异于最大的惩罚,因为他知道自己擅长辞令,能够把话说得娓娓动听,具有把任何问题都说得头头是道、言之成理的天才。可是罗丽妲每次和他冲突都不给他分辩的机会,今天也是这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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