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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第四七章】 　　哈兰已经披挂上阵了。 　　罗丽妲和毕诺业两人从乘船到加尔各答那天到现在，大约已经有两个星期了。有几个人已经知道这件事，更多的人通过正常的途径也逐渐听说了。可是这两天，这个消息就像火烧干草那样飞快地到处传播。 　　哈兰跟许多人说，为了维护梵教家庭生活的准则，制止这类不正当的个人行为有多么多么重要。这事办起来并不困难，因为当真理和责任号召我们去谴责和惩罚别人的罪过时，我们总是乐于从命的。而梵社大部分重要成员也怀着应有的热情，义不容辞地和哈兰一起执行这个痛苦的任务。梵社的台柱们甚至不惜自己花钱雇车，挨家挨户地去告诫人：如果这类事情不加追究，梵社的处境就会非常危险。 　　除此之外，到处传播着添枝加叶的消息，说什么苏查丽妲不仅改信了正统印度教，而且还住在一个信奉正统印度教的姨妈家里，整天礼拜偶像，供奉祭品，行各式各样的迷信苦行。 　　苏查丽妲搬到她的新居之后，罗丽妲心里在进行着一场巨大的斗争。每天晚上，在她上床的时候，她都发誓绝不屈服，早晨起床的时候，也总要重申这个决心。因为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整颗心都被毕诺业所占据了。如果她听见他在楼下说话，她的心就要狂跳起来。如果他有两三天不来，她就会因为自尊心受到伤害而感到痛苦，就会用种种借口，设法让萨迪什到他朋友家去看看。他回来之后，她就千方百计地慢慢探听出当他在那边时，毕诺业说了些和做了些什么。 　　罗丽妲愈是控制不住这种迷恋的心情，就愈担心她很快会失败。后来，有时她甚至会生她父亲的气，因为他没有阻止她们跟毕诺业和戈拉接近。 　　不管怎么样，现在她已经下定决心奋斗到底，宁可牺牲也绝不投降。她开始想象各种各样消磨时间的方法，甚至想如果模仿某些从书本上读到的欧洲女人的光辉榜样，毕生从事慈善事业也未始不可。 　　有一天，她去见帕瑞什先生，向他说：“爹，我不能到一所女子学校去教书吗？” 　　帕瑞什先生看着女儿的脸，从她的眼睛，可以看出她在恳求他帮助她解除心中的饥渴。于是便安慰她说：“为什么不能，亲爱的？不过有合适的女子学校吗？” 　　那个时候，的确没有多少合适的学校。虽然有一两所女子小学，但上层社会的妇女还没有人担任过教师。 　　“那么，连一所合适的学校都没有吗？”罗丽妲失望地问。 　　“我没有听说过。”帕瑞什先生不得不承认。 　　“那么，爹，我们不能创办一所吗？”罗丽妲紧接着说。 　　“那恐怕要花很多钱。”帕瑞什先生说，“还要许多人帮忙。” 　　罗丽妲一向认为困难的只是怎样鼓舞起人们做好事的热情——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要实现这样一个愿望会遇到多少困难。她沉默了一会儿，便站起身离开了，剩下帕瑞什先生一个人探索他亲爱的女儿心中的痛苦。 　　他突然想起那天哈兰谈到毕诺业时，所说的那些含沙射影的话。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心里问自己：“难道我真的判断错了吗？”如果事情发生在任何一个别的女儿身上，问题就不会这么严重，可是罗丽妲对待生活非常认真。她做事绝不会半途而废，她的欢乐与忧伤也绝不会半真半假。 　　那天中午，罗丽妲到苏查丽妲家去了。房子布置得十分简单。正房的地上铺了一条土地毯，屋子一边是她的床铺，另一边是哈里摩希妮的。她姨妈不用床架，因此她也学她的样儿，在屋子里搭个地铺。墙上挂着帕瑞什先生的相片。旁边那间屋子比较小一点，里边放着萨迪什的床，靠墙的桌子上乱七八糟地堆满了书、练习本、墨水瓶和钢笔。萨迪什上学去了。整所房子都很安静。 　　哈里摩希妮吃过午饭，正在准备午睡，苏查丽妲披散着头发，坐在自己的铺上，膝上放了一个枕头，上面放着一本书，正在全神贯注地阅读。在她面前放了几本书。当她突然看见罗丽妲走进屋来，慌里慌张地合上了书，但立刻意识到这样做很难为情，便又打开了，把它翻到刚才读的那一页。这几本书都是戈拉的作品。 　　哈里摩希妮坐起来大声说道：“请进，请进，小母亲。我知道苏查丽妲一定非常希望见到你。她心里难过的时候，总是读这些书。我刚才躺在这里正在想，要是你们有一个人来玩玩，该有多好呀，这时，你就来了。亲爱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罗丽妲立刻就把心里迫切要解决的问题提了出来。她一坐下来就说：“苏絺姐姐，我们给附近一带的女孩子办一个学校，你看怎么样？” 　　“听她说的，”哈里摩希妮吓了一跳，不由得大声说，“你们办学校干什么？” 　　“我们怎么能开办一个学校呢，亲爱的？”苏查丽妲问道，“谁来帮忙？你和爹谈过这事吗？” 　　“我们俩都能教课，这是毫无疑问的，”罗丽妲解释说，“拉布雅说不定也会参加。” 　　“不仅是教课的问题，”苏查丽妲说，“还有制定管理学校的规章制度；我们得有一间合适的房子，要招收学生，收集资金。这些事情，我们姑娘家怎么能做呢？” 　　“姐姐，你不要这样说！”罗丽妲大声说，“只因为我们生来是女孩子，就得围着四壁转吗？我们这一辈子就不能对社会作出点贡献吗？” 　　这些话里隐含的痛苦在苏查丽妲的心里引起了共鸣。她开始反复地认真考虑这件事。 　　“附近一带有许多女孩子，”罗丽妲接着说，“如果我们不收学费，她们的父母一定会非常高兴的。至于房子，开始的时候，可能只有不多几个学生，我们很容易就在你这幢房子里做好安排。因此，经费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哈里摩希妮一想到附近一带陌生的女孩子都拥到这幢房子来读书，就愁得不得了。她一心要按照古圣梵典的戒律来修身养性，礼拜天神，小心不和别人接触，以免被人玷污。她对这种破坏她隐居的危险十分愤怒，于是明确地提出了抗议。 　　苏查丽妲说：“姨妈，您不用怕。如果能够找到学生，我们可以安排她们在楼下上课。不会让她们上楼打扰您的。因此，罗丽妲，要是能找到学生，我很愿意和你一起教她们。” 　　“我们好好地试一试，反正没有什么害处。”罗丽妲说。 　　哈里摩希妮继续温和地抱怨说：“小母亲，你们为什么总是要和基督徒一个样呢？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印度教有教养的女人愿意在学校里教书的——我一辈子都没有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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