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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天起,莫普拉和他的孩子们同民法决绝,正如他们同道德法规决绝一样。他们结成冒险的匪帮。他们向偷猎的朋友供应野味,对周围的伯农提高不合法的租税。众所周知,我们的农民虽然并不怯懦(远非如此),却性情温和,由于懒散和不信任法律而胆小怕事;任何时候他们都不理解法律,直至今日他们还一知半解。法国任何省都没有保持更多的古老传统,更长久地忍受封建特权的滥用。兴许任何地方的人都不像我们这样,迄今在某些官堡仍保持村镇领主的头衔,任何地方也不会这么容易凭借关于某种胡编乱造和荒诞不经的政治事件的新闻使民众惊慌失措。我的故事发生的时代,莫普拉家在远离城市、同外界断绝交往的农村一带,是惟一有势力的家庭,不费什么力就能叫他家的附庸相信:农奴身份就要恢复,顽抗者就要受到惩戒。农民们徘徊观望,忐忑不安地倾听他们自己当中的某些人宣扬独立,沉吟思索,打定主意逆来顺受。莫普拉一家并不要钱。货币价值是这些村子的农民最难理解,并嗤之以异地加以摒弃的东西。“金钱是宝贵的”,这是农民的一句谚语,因为对农民来说,金钱代表的不是体力劳动,而是别的东西。这是跟事物和外人的交易,是预见或审慎的努力,是市场,是使农民摆脱疏忽习惯的一种智力斗争,总之,是一种智力劳动;对农民来说,这是最难以获得、最令人不安的东西。

  莫普拉父子深谙这种情况,而且不怎么需要金钱,因为他们早已不再打算还债,仅仅要求农民缴来食品。这一个农民要缴阉鸡的附加税,那一个农民要缴小牛的附加税,第三个农民提供小麦,第四个农民缴来毛皮,其余类推。这一家很有心计,看准了去敲诈勒索,只求每一个农民不必多费周折便能缴纳东西;他们向农民们应承提供帮助和保护,而且在一定程度上遵守诺言。莫普拉家消灭狼和狐狸,接待和隐藏逃兵,帮助别人欺骗国家,恫吓收税员和盐税局的职员。

  他们殚精竭虑,使穷人在真正的利益上受骗,让普通人改变尊严和生来自由的原则,从而腐蚀这些人。他们使整村的人同法律分道扬镳,恫吓执法的官员,说是过不了几年,法律将会真正过时;因此,在离当地不远的地方,法兰西正大踏步走向穷苦阶级的解放,而瓦雷纳地区却在往后倒退,被套上颈圈,回复到土豪以往的暴虐下。莫普拉家轻而易举地使穷人堕落:他们装作深孚众望,同省里的其他贵族恰成对照;别的贵族举止中依旧保留昔日恒赫的倨傲。我的祖父不失时机,让农民一起憎恨他的堂兄弟于贝尔·德·莫普拉。于贝尔接待他的债主时,他本人坐在扶手椅里,而债主们脱帽伫立;但特里斯唐却让债主们坐在桌旁,同他们一起品味他们毕恭毕敬献给他的酒,半夜才吩咐仆人送走他们,他们个个烂醉如泥,手擎火炬,让森林回响起淫邪的老调。放荡最后使农民道德沦丧。莫普拉家不久便同各家各户串通一气,大家之所以容忍,是因为有利可图,况且,需要说穿吗?唉!虚荣心的满足嘛!居住分散有利于弊端蔓延。毫无丑闻可言,也毫无指责。最小的村庄已足以使公众舆论不胫而走,横行无阻;可是茅屋是分散的,田庄是孤立的,荒原和矮树林使各家各户相距遥远,彼此无法控制。羞耻心较之良心更起作用。用不着对你们说,在主奴之间形成了许多卑鄙的联系:挥霍、敲诈。使人破产是我年轻时代的榜样和信条;莫普拉家纵情享受;嘲弄一切平等,对债主既不还利息,也不还本金;殴打司法人员,因为他们大胆下达限令;还伏击骑警队,只要它挨近小塔楼;期望最高法院鼠疫肆虐,满脑子新哲学的人闹饥荒,莫普拉幼房的人都死光。他们尤其摆出12世纪显贵的神气。我的祖父津津乐道他的世系和祖先的骁勇;他怀念宫堡主人家里拥有折磨人的工具、地牢,特别是大炮的美好年代。而我们呢,我们只有叉子。棍棒、蹙脚的轻型长炮,我的叔叔若望倒是瞄得非常准,这种长炮足以使当地弱小的军事力量对我们恭而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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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莫普拉是头忘思负义、残忍嗜杀的野兽,介于猞猁与狐狸之间。他雄辩滔滔,口若悬河,倚仗受过良好教育,这有助于他的诡计多端。他佯装彬彬有礼,对复仇对象不乏蒙骗方法。他能吸引他们来到自己家里,让他们忍受可怕的待遇,又因缺乏目击者而无法申诉。他的恶行败德都带有诡诈刁滑的特点,当地人对此无不惊惧不已,简直到了近乎尊敬的程度。决不可能在他的巢穴之外抓住他,尽管他经常出来,表面上没有多少戒备。这个人有作恶的天才,他的几个儿子缺乏挚爱的感情,在他可惜的专横跋扈的威慑下,对他俯首贴耳,惟命是从。在一切绝境中,他都是他们的救星。待到隐居的厌烦开始笼罩在我们冰冷的拱顶之上时,他凶狠之中包含诙谐的头脑,便用盗贼老巢里才能见到的场景吸引他们,克服这种厌烦。他们常常恐吓和折磨可怜的托钵僧,以此取乐:烧这些僧侣的胡子,把他们降到井下,让他们悬在生死之间,直至他们唱起诲淫的歌,抑或说出渎神的话来。当地人都知道那个书记宫的故事,莫普拉家让他同四个执达吏进来,盛情接待,殷勤备至。我的祖父假装欣然同意执行他们的传票,客客气气地帮助他们作出家具的清单,因为已下令拍卖这些家具;然后,摆上晚宴,司法人员就席后,特里斯唐对书记官说:

  “咦!我的上帝,我忘了可怜的瘦马,拴在马厩里。这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您丢了它会受到责备的。我看您是个正直的人,我决不想让您犯错误。跟我来看看,这是一会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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