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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突然间约翰爵士快活地叫起来:‘那边有人带着雪下山来了,我们去向他们买一些来做冰冻橙汁吧。’

  “我抬头看见一头驴子向我们走来,身上横驮着一个大包裹,一边一个奴隶扶着它;前头是一个驴夫牵引着驴子,压队的是一个白胡子的土耳其老头,骑着一匹相当优质的好马,走在队伍的末尾。这一队人走得很慢,样子相当庄严。

  “我们的土耳其翻译,吹着火,向那头驴子驮的东西望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对我们说:‘那里面不是雪。’接着又恢复他惯常的沉默不语,继续为我们煮咖啡。‘里面是什么?’蒂勒尔问,‘是可以吃的东西吗?’

  “‘可以喂鱼的东西,’土耳其人回答。

  “这时候,那个骑马的人飞奔着直往海边驶去,经过我们身边时没有忘记向我们轻蔑地望了一眼,回教徒对基督教徒经常这样。他把马一直骑到我对你们说过的悬崖峭壁上,在最陡的地方突然停下。他注视着大海,仿佛在找寻一处最合适的投海地点。

  “我们更加仔细地察看驴子驮着的包裹,包裹的形状古怪使我们很惊异。我们马上就想起了那些吃醋的丈夫把妻子溺死的故事。我们互相交流了我们的想法。

  “‘问问这些混蛋们!’约翰爵士对我们的土耳其翻译说,‘他们驮着的是不是一个女人。’

  “土耳其人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可是没有张开嘴巴。很明显,他觉得我们提的问题太不合适了。

  “这时候,包裹离我们很近,我们明显地看出布袋里有东西在乱动,还听见了布袋里发出一种呻吟和咕噜声。

  “蒂勒尔虽然贪吃,可是很有侠义精神。他怒气冲冲,站起来直奔到驴夫面前,用英语问他——因为他已经气糊涂了——问他把布袋带到哪儿去,准备拿布袋做什么。驴夫当然不回答;可是那个布袋拚命在乱摇乱动,还可以听见女人的喊叫声。两个奴隶听见喊声就拿手里抽驴子用的皮鞭向布袋猛抽。蒂勒尔愤怒到了极点。他运用非常科学化和非常有力的一下拳击,把驴夫打倒在地,又抓住一个奴隶的脖子;这样一来,由于斗争激烈,碰到了那布袋,布袋沉重地跌落在草地上。

  “我奔过去。另一个奴隶着手捡石头,驴夫爬了起来。尽管我非常不愿意管别人的闲事,当时也不得不来帮助我的伙伴。我抓住我绘画时用来支撑遮阳伞的一根木桩,摆出我最威武的姿势把木桩挥舞起来吓唬那两个奴隶和驴夫。事情进行得很顺手,想不到那个骑马的土耳其鬼,观察了大海以后,听见我们吵闹的声音回过头来,不等我们有半点考虑的余地就像支箭似的飞到我们面前,手里拿着短剑一类的鬼东西……”

  “就是叫做阿塔冈的那种短剑吧?”夏托福尔问,他是喜欢地方色彩的。

  “就是一柄阿塔冈,”达尔西微笑着表示赞同,“他经过我的身边,用阿塔冈在我的头上扎了一刀,我顿时头昏眼花,就像我的朋友德·罗斯维尔侯爵很俏皮地说那样,眼前仿佛出现了36根蜡烛。可是我仍然能够向他的腰部回敬了一木桩,然后我像旋风似的挥舞着木桩,打驴夫,打奴隶,打马和那个土耳其人,我变得比我的朋友约翰·蒂勒尔爵士疯狂10倍。事情发展下去毫无疑问会对我们不利。我们的翻译保持中立,我们拿一根棍子对付3个步兵,一个骑兵和一柄阿塔冈,是不能支持很久的。幸喜约翰爵士想起了我们带来的两枝手枪。他马上抓住枪,扔了一枝给我,自己拿了另一枝,立刻用枪对准那个找了我们许多麻烦的骑马的土耳其人。看见手枪,又听见我们扳枪机的声音,这对我们的敌人产生了奇妙的效果。他们可耻地逃走了,留下我们做了战场上的主人,包括那个布袋和那匹驴子。我们尽管非常恼火,却并没有开枪,这是非常幸运的事,因为谁也不能杀死一个回教徒而不受处罚,即使揍一顿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我擦净了血迹以后,第一件事,可想而知,就是赶紧去打开那只布袋。我们发现里面是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妇女,稍微有点肥胖,一头美丽的黑发,浑身上下只穿一件蓝羊毛长睡袍,透露程度稍比德·夏韦尔尼夫人的披肩差一点。

  “她很快就爬出布袋,丝毫没有半点忸怩,就向我们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遍。她所说的事一定很悲壮动人,可惜我们一个字也听不懂;接着,她吻了吻我的手。女士们,这是头一次一位妇女给我这个荣誉。

  “我们冷静下来后看见我们的翻译像个绝望的人在拼命地抓自己的胡子。我把我的脑袋用手帕凑合包扎好。蒂勒尔说:‘我们拿这个女人怎么办?如果我们继续留在这儿,她的丈夫会带着人马回来把我们打死;如果我们就这样子带她回到拉纳卡,毫无疑问城里的流氓会认为我们犯了通奸罪而拿石头扔我们。’蒂勒尔想到这里感到不知所措,等他恢复了英国人的冷静,他就冲着我大声嚷道‘您今天着鬼迷了,为什么要到这儿来写生!’他的喊声使我笑了起来,那个女人一点不懂是怎么一回事,也笑了。

  “可是总得拿出一个主意呀。我想我们最好的做法,就是要求法国领事保护我们;但是最难做到的是回到拉纳卡。天已黑了,这对我们倒是一个好机会。我们的土耳其翻译带着我们兜了一个大圈子,由于采取了这样的预防措施和受到黑夜的保护,我们顺利地来到了城外领事的家。我忘记告诉你们,我们用那布袋和我们翻译的头巾,临时凑合给那女人做了一套比较得体的衣服。

  “领事很不愉快地接待我们,对我们说我们到任何国家旅行都应当尊重当地的风俗习惯,说我们不应干涉别人的内务事……最后,他狠狠地骂了我们一顿,他做得对,因为我们的做法足够引起一场猛烈的群众骚动,使塞浦路斯岛上的所有法国人都被杀光。

  “领事的妻子比较讲人道,她念过许多小说,认为我们的行为非常勇敢。事实上,我们的所作所为真像小说中的英雄。这位好心肠的太太十分虔诚,她想她很容易就能够使我们带给她的异教徒改宗基督教,改宗以后消息要刊载在《通报》上,她的丈夫会因此而提升为总领事。所有这些想法都是一刹那间在她的脑子里形成的。她抱吻了那个土耳其女人,给了她一件连衫裙,说她的丈夫领事先生的狠心太可耻,还要他到巴夏那里去料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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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报》创办于1789年,1799年成为法国的政府机关报,1869年停刊。
  土耳其的高级官吏称为“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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