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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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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将军得知了全城人都在沸沸扬扬:眼前他面临的不是一个而是几个企图暗杀他的阴谋。他的最后的支持者守卫在这幢房子里,力图阻止暗杀阴谋得逞。前厅和室内花园周围的过道里都有轻骑兵和榴弹手把守着。他们都是委内瑞拉人,准备陪他到卡塔赫纳港去乘一条轻快的帆船赴欧洲。当曼努埃拉结束朗读时,已有两个人在将军卧室的门口摊开铺盖卷斜躺在那儿,副官们则继续在旁边的大厅里玩牌。由于众多士兵来历不明,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此时已无安全可言,不幸的事情时时都有可能发生。身临逆境,坏消息又时而传来,将军却依然不动声色。他打了个手势,让曼努埃拉继续读下去。 他向来把死亡视为无可挽救的职业冒险。他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指挥了无数次战斗,然而他连皮都没有擦破过。他在纷飞的战火中是如此镇定自若,头脑冷静得令人难以置信,以致他的军官们都认为他是坚信自己是个刀枪不入的人。他一次又一次地安然逃脱了策划杀害他的阴谋,有几次是由于他没有睡在自己的床上而幸免于难。他常常在没有警卫的情况下自己行动,不管走到哪儿,给什么吃什么,给什么喝什么,他从不担心。只有曼努埃拉知道他的大大咧咧不是因为他的无知和轻率,也不是因为他是个宿命论者,而是因为他忧伤地坚信,他将来必定会穷愁潦倒赤身裸体地在自己的床上死去,而且得不到民众的谅解。 他有失眠症,他唯一明显的变化,是在出发前的夜晚,在上床唾觉之前没有洗热水澡。为了使他的身体得到恢复和容易咳痰,何塞·帕拉西奥斯早已把药草水准备好,并且保持适度的水温。以便使他随时沐浴。但是他不想洗澡。为对付他的习惯性便秘,他吃了两个通便丸,以曼努埃拉读的那些利马桃色传闻作为催眠曲,打上一会儿盹。但是他莫名其妙地突然咳嗽起来,那咳嗽声似乎把房基都震动了。旁边大厅里玩牌的军官们一下心都悬了起来。其中有个名叫贝尔福特·伊尔顿·威尔逊的爱尔兰军官向卧室探过身来,看看将军是否有什么吩咐。他看到将军斜着身子趴卧在床上,像是拼命地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曼努埃拉扶着他的脑袋,让他的嘴对着便盆。唯一被准许不敲门便可进入卧室的何塞·帕拉西奥斯,靠床边站着。处于戒备状态,直到度过了危机。这时,将军眼里涌满泪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指着梳妆台说道:“都是这些花的过错。” 像往常一样,将军总是能为自己的不幸找到令人意想不到的罪魁祸首,对此曼努埃拉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于是她朝何塞帕拉西奥斯打了个手势,让他把插着在清晨时已调谢了的晚香玉的花瓶拿走。将军重新又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曼努埃拉以刚才同样的语调接着读下去,直到当她以为他已经入睡的时候,才把书放在床头柜上,在他烧得滚烫的前额上吻了一下,然后转身低声告诉何塞·帕拉西奥斯,早晨七时,她将在“四角”街同将军最后告别,那儿是通往利马省洪达镇公路的起点。做完这一切之后,曼努埃拉披上一件军人斗篷,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这时,将军睁开眼睛以微弱的声音对何塞·帕拉西奥斯说“告诉威尔逊,把她护送回家。” 曼努埃拉认为只身走比由一队长枪手护送更方便,但威尔逊毫不理睬,坚决执行了将军的命令。何塞·帕拉西奥斯端着一盏油灯走在前面为曼努埃拉带路,将她送到马厩。马厩的旁边是有一眼石泉的室内花园,清晨第一批晚香玉已破蕾开花。雨停了,风也在树间停止呼啸,但冰冷的夜空里见不到一颗星星。为了不惊动躺在走廊席子上的哨兵,贝尔福特·威尔逊上校不停地重复着夜间的口令。走过大厅的窗户时,伺塞·帕拉西奥斯看到男房东正在请一些朋友、军人和市民喝咖啡,那些人准备在那儿一直等到将军出发。 何塞·帕拉西奥斯返回卧室时,看到将军正在说梦话。他讲得语无伦次,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天晓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他烧得浑身滚烫,接连地放着臭屁。到第二天时,就连将军自己也说不清楚那是梦呓还是睁着眼说胡话,何况他己把那些话都忘记了。他自己把那次发烧称之为“犯了疯癫病”。对他的这种病,人们己多习以为常。他患病四年多,没有一个医生敢贸然试图作出科学的解释。说来奇怪,发病后的第二天,他便完全恢复了理智,一切如常。何塞·帕拉西奥斯为他裹上一条毯子,将油灯放在大理石梳妆台上,尔后走出卧室。为了能在旁边的大厅里继续照看他,他没有关门。他知道将军在黎明时随时都会清醒过来,下床去洗草药水澡,力图在浴缸里恢复他由于病魔的折磨和恶梦的恐怖而消耗的体力。 这是那天发生的震天动地的事件中的最后一件是一支由789名轻骑兵和榴弹手组成的守军哗变了,据说是抗议拖欠三个月军饷。而真正的原因是:他们大多数是委内瑞拉人,许多都是身经百战,解放了四个国家,可最近几个星期来,他们在街头巷尾却遭受了那么多的辱骂和挑衅,以致完全有理由在将军出国后为自己的命运担心。哗变的部队要求付给70000比索,最后以付给旅费和1000比索而解决。黄昏时分,哗变部队列队向故土行进。后边跟着一群乱哄哄的担任运输任务的妇女,她们有的抱着孩子,有的牵着家畜。军乐队咚咚的大鼓声和嘀嘀哒哒的钢管乐器声也压不住杂乱的人群嗾着狗去吠他们和掷滚地雷鞭炮扰乱他们步伐的喊叫声,这种情景对任何敌军都从来未出现过。11年前,当西班牙人长达三个世纪的统治结束时,残暴的总督堂·胡安·萨马诺也是沿着这些街道乔装成朝圣者逃遁的,但他带走的却是一只只大箱子,里而盛满了金圣像、未经加工的绿宝石、神鸟和博亚卡省穆索镇出品的闪闪发光的玻璃蝴蝶等,还有的人站在阳台上为他垂泪,向他投去一束鲜花,衷心地祝愿他海上航行一路平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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