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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宴之前(3)


  这件事儿她跟丈夫谈过一两回。斯金纳先生的回答是,米莉森特已经不再年轻了;这话也没错,可也不能听其自然,随她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斯金纳太太决定要跟女儿好好谈谈,但她必须照顾到女儿的悲伤情绪,所以愿意等她一年服丧完了之后再说。米莉森特原本一想到要跟母亲交谈就有点儿紧张,现在凭这个理由可以将此事推迟一年,她也很乐意接受。米莉森特已经完全变了个人。她老是阴沉着脸,她母亲跟她在一块儿的时候,总感到很不自在。斯金纳太太总爱大声唠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是你要跟米莉森特说说话吧(就是随便说说的那种),她老是阴阳怪气的,习惯性地不作回答,你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见没有。有时候,斯金纳太太感到忍无可忍,必须提醒自己说,可怜的哈罗德才死了八个月啊,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缓过来,对米莉森特表现得不那么严厉。

  寡妇默默地走上前来,窗外的一线阳光照在她阴沉的脸上,但是凯瑟琳却背朝着窗户站在那里。她对姐姐凝神望了片刻。

  “米莉森特,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她说,“我今天早晨跟格拉迪丝·海伍德打了一场高尔夫。”

  “你赢她了吗?”米莉森特问道。

  格拉迪丝是卡农家里唯一还没有结婚的女儿。

  “她跟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米莉森特的目光越过妹妹,落到那个正在花园里浇花的小女孩身上。

  “妈,你有没有让安妮把琼带到厨房来喝茶?”她问道。

  “说了,等仆人们喝茶的时候再让她喝吧。”

  凯瑟琳冷冷地看着姐姐。

  “主教回国的时候,在新加坡停了两三天,”她接着说,“他很喜欢旅行。他去过婆罗洲,许多你认识的人他都认识。”

  “他一定很乐意见到你,亲爱的,”斯金纳太太说,“他认识可怜的哈罗德吗?”

  “认识,他在吉所罗见过他。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他说,听到他的死讯,他感到十分震惊。”

  米莉森特坐下来,慢慢地戴上她的黑手套。女儿听到这些话竟然保持沉默,这使斯金纳太太感到有点儿意外。

  “哦,米莉森特,”她说,“哈罗德的照片不见了。是你拿走的吗?”

  “嗯,我把它收起来了。”

  “我还以为你愿意把它放在外面呢。”

  米莉森特又不说话了。这个习惯确实令人生气。

  凯瑟琳微微地侧过身子,好正面对着她姐姐。

  “米莉森特,你为啥跟我们说哈罗德是得感冒死的?”

  寡妇一动不动,她定睛看着凯瑟琳,土灰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但却带着一层阴翳。她没有回答。

  “你这是什么意思,凯瑟琳?”斯金纳先生吃惊地问道。

  “主教说哈罗德是自杀死的。”

  斯金纳太太失声叫了起来,她的丈夫摆摆手,示意让她安静。

  “这是真的吗,米莉森特?”

  “是真的。”

  “那你干嘛不告诉我们真相呢?”

  米莉森特迟疑了一会儿。她身旁的桌子上有一件文莱的铜器,她的手指在上面慵懒地抚摸着。那也是哈罗德送的礼物。

  “我想这样对琼比较好,让她相信她爸是得感冒死的。我不想什么都让她知道。”

  “你把我们放在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凯瑟琳皱了皱眉头说,“格拉迪丝·海伍德怪我没有把真相告诉她,觉得我不够意思。我费了好大功夫才让她相信,我自己也根本不了解真相。她说她爸也很不高兴。他说,我们两家有这么多年的交情,考虑到他还是你们的证婚人,平时关系又很近,等等这些,他原以为我们会完全信任他。无论怎么样,即使我们不想把真相告诉他,也没有必要对他撒谎呀!”

  “这一点,我必须说我同意他的观点。”斯金纳先生带着尖刻的口吻说。

  “当然,我对格拉迪丝说,这事不应该怪我们。我们只是把你跟我们说的再转叙给他们而已。”

  “但愿这件事儿没把你们那场高尔夫球赛搞砸吧!”米莉森特说。

  “你可真是的,亲爱的,我觉得你这话太不成体统啦!”她父亲大声说道。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空着的壁炉,按他习惯的样子,叉开燕尾服,站在壁炉前面。

  “这是我自己的事儿,”米莉森特说,“如果我想把这事儿埋在心里,我不明白凭什么我就不可以这么做呢!”

  “你对你妈都不愿说,看来你对你妈也没什么感情了。”斯金纳太太说。

  米莉森特耸了耸肩。

  “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情迟早会露馅儿的。”凯瑟琳说。

  “凭什么?我相信两个爱嚼舌头的老牧师除了议论我之外,就没有其他事情可谈了。”

  “当主教说他去过婆罗洲的时候,海伍德家的人自然就会问他认识不认识你和哈罗德。”

  “谈了半天,都没谈到点子上,”斯金纳先生说,“我认为你应该把真相告诉我们,我们就可以决定怎么做是最好的。作为律师,我可以告诉你,从长远来看,你越是想隐瞒真相,就越会把事情搞糟。”

  “可怜的哈罗德,”斯金纳太太说,眼泪开始顺着她涂满胭脂的脸颊上流下来。“这太可怕了吧。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好女婿。究竟是什么事情招引他干出这种可怕的事情来的呢?”

  “气候。”

  “我觉得你最好把所有真相都给我们讲清楚,米莉森特。”她的父亲说道。

  “凯瑟琳会告诉你们的。”

  凯瑟琳迟疑了一会儿。她要讲的事情确实是挺吓人的。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他们这样的家庭里,看来真的很可怕。

  “主教说他是割喉咙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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