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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最后,他建议:“要是你没了睡意,现在我也不困了,与其像有些人那样用数羊群的方法入睡,还不如咱俩把事情弄个明白呢。干脆,现在就说。当然这要听你的,如果你乐意的话。因为假如你宁可忘掉它,那咱们就忘掉它!今后永远也不再说这些匿名信的事情了。”

  “利戈贝托,你很清楚:咱们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些匿名信的。”妻子肯定地说道,口气里露出倦意。“你和我都很明白无论如何得办的事情早晚要办,那干脆现在就办!”

  “那么,好吧!”说着,他坐了起来。“看看那些信吧!”

  天气变凉了。二人走进书房之前,穿上了晨衣。卢克莱西娅太太带上装有热柠檬汁的保温瓶,给丈夫治疗所谓的感冒。互相拿出那些信之前,他和她又用同一个林子喝了几口热柠檬汁。利戈贝托把那些匿名信都收藏在最后那本笔记中了,空白的纸上还没有写上注释和补遗;卢克莱西娅则把信放在一个手包里,用一条深紫色的绸带捆在一起。二人看出信封都是一样的,信纸也相同;这种信封和信纸在中国人开的杂货铺里用四个雷阿尔就可以买到。

  但是,字体是不同的。当然,卢克莱西娅太太那封信,唯一的真信,是不包括在其中的。

  “这是我的字体。”利戈贝托低声说,一面克制着自以为可以克制的惊讶程度,结果还是惊讶不已。他非常仔细地查看了第一封信,几乎不理睬内容,而是仅仅集中研究书法。

  “好啊,实际上,我的字体是最一般化的了。谁都能模仿。”

  “尤其是一个爱好绘画的少年,一个小艺术家。”卢克莱西娅太太下结论说,一面挥动着那些所谓由她写的匿名信,她刚刚翻阅了一遍。“这封信却相反,是唯一我写给你的信,他没有交给你,因为他不想让你拿这封信同其它的信做比较,免得发现这个骗局。”

  “这字体有点像你的。”利戈贝托纠正她的看法;他早就拿着放大镜在仔细研究了,好像集邮专家看珍稀邮票一样。“总之,是一种圆体字,很像绘画。是那种在修文学校、可能是索福亚农式的学校里读书的女子的字体。”

  “以前你不认识我的字体吗?”

  “不,不认识。”他承认道。在这个连连让他大吃一惊的夜晚里,这是第三次惊讶了。“现在我才发现不认识你的字体。根据我的记忆,你从来没有给我写过信。”

  “这些信也不是我写给你的。”

  接下来,在多半个小时里,二人都一言木发,默默地阅读着各自的信,或者更确切地说,阅读着自己不了解的那另外一半的匿名信。他和她紧挨着坐在大皮沙发上,背后有靠垫,旁边有一台立式高脚台灯,玻璃灯罩上画着一群澳大利亚土著部落的人像。巨大的圆光把俩人都笼罩在光环里。他俩不时地喝一口温热的柠檬汁。还不时地地或者她发出一声嘻笑,而另外一个并不扭头问问“你笑什么?”因为他或者她不断地由于惊异、愤怒,或者出于一时感情脆弱、柔情、宽容、惆怅而变换着表情。俩人不时地侧视一下对方,感到疲惫不堪、困惑不已、犹豫不决。从哪里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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