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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注意到哈得赖恩和她父亲还在交谈。这小伙子平常沉默寡言,但跟“叔叔”倒是把话匣子打开了。两人啜饮着白兰地,抽着烟,像一对老朋友似地聊着。哈得赖恩在讲加拿大的事情。他假期结束就回到那儿去。

  “那,你不愿意留在英格兰?”洛克立先生说道。

  “是的,我不想留在英格兰。”哈得赖恩说道。

  “那为什么?这里有很多的电工。”洛克立先生说。

  “是的,不过这里雇工和雇主的差别太大了——至少对我来说太大了。”哈得赖恩说。

  这个病怏怏的老头眼睛里闪着古怪的笑意,眯缝着眼瞧着他。

  “就这样,是吗?”他说道。

  玛蒂尔达听见这一番话,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那就是你的大主意了,是吧,我的小男人。”她自言自语。她以前总说哈得赖恩对任何人或任何事都没有适当的尊重,说他狡猾而粗俗。她直接到厨房去跟艾米讲悄悄话。

  “他自以为是个稀罕人物!”她低语道。

  “他是个大人物,他是!”艾米轻蔑地说。

  “他认为这儿主人与雇工之间差别太大了。”玛蒂尔达说。

  “加拿大就没有任何差别?”艾米问。

  “噢,是的——很民主的。”玛蒂尔达答道,“他认为那儿人们都是平等的。”

  “哼,他现在在这里,”艾米冷冰冰地说,“所以他可以保持他的地位。”

  她们说悄悄话的时候,看见这年轻人在花园里闲逛,漫不经心地看着花。他手插在口袋里,士兵帽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他看上去十分地安闲适意,好像拥有这里的一切似的。两个姑娘慌里慌张地挤在一起,透过窗户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我清楚他回来为的是什么。”艾米粗鲁地说,玛蒂尔达则长时间地盯着那穿着整齐的卡其布服装的身影。这个身影依旧保留着慈善儿的形态;但现在他像个男人的模样了,短小精悍,浑身充满了蛮力。她想起他跟父亲谈话中攻击有产阶级时话语中流露出的幼稚可笑的激情。

  “你不知道,艾米,也许他不是为那个来的。”她在反驳妹妹。姐妹俩都在想着钱。

  她们仍在注视着这小伙子。他远远地站在花园尽头,背对着她们,手插在口袋里,看着边上长满柳树的池塘。玛蒂尔达圆睁着深蓝色的眼睛露出奇异的神情。站在花园尽头的小伙子终于转过身,抬头看着小路。也许他透过窗户看见她们了。玛蒂尔达赶忙缩到了阴影里。

  那天下午她们的父亲似乎病得很厉害,显得特别虚弱。他很容易精疲力尽。医生看过后,告诉玛蒂尔达病人随时都会突然去世——不过暂时还不会。她们必须有心理准备。

  这一天过去了,新的一天开始了。哈得赖恩依然安闲自在,无拘无束。早晨他四处遛跶,穿着褐色毛线衣和卡其布裤子,衣服没有领子,脖子光溜溜地露出来。他审视着陶器作坊的房屋,好像他这样做有某种隐秘的目的。洛克立先生体力有所恢复的时候,他就跟这病人聊天。两个姑娘瞧着这两个男人像老朋友一样坐在一起聊天总是很不高兴。然而他们谈论的大多是一些政治方面的话题。

  哈得赖恩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傍晚时分,玛蒂尔达与她父亲坐在一起。她正在临摹一幅画。房间里很安静。哈得赖恩外出未归。谁也不知道他到了什么地方。艾米在忙碌着。洛克立先生斜躺在床上,视线穿过夕阳下的花园默默地望着远方。

  “要是我有什么万一,玛蒂尔达,”他说,“你不要卖掉这幢房子——你要留在这儿——”

  玛蒂尔达紧紧盯着父亲的脸,眼睛里闪现出一丝憔悴的神情。

  “哎呀,我们什么都不会做的。”她说。

  “你不知道你会做什么。”他说,“所有的一切都平等地留给你和艾米。你们想怎样做就怎样做——只是不要卖掉这幢房子,不要放弃它。”

  “好的。”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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