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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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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手指抚摸他的永远整洁的黑头发。 “我想将来总有一天我会反抗。”忽然他又说道。 他们坐了些时候,直到天气变得有点冷。他把她的手握得很紧,不过他一直没有抱住她。末了她站起来,道了晚安,回屋去了。 第二天,当西西莉亚晕眩而生气地躺在屋顶行日光浴,正晒得火爆时,忽然她又吓了一跳。她不由自主地大为恐怖。又是那声音: “亲爱的,亲爱的,你没见过他哟!”① 那声音轻轻地说,说着一种西西莉亚听不懂的语言。她躺在阳光下用力扭动身躯,倾心去听她听不懂的字句。那声音传上来了,是意大利语,柔和的,呜咽的,有无限爱抚的柔情,然而在它柔滑的表面下仍含着微妙和阴险的骄矜:“好,是的,很好,可怜的孩子,可是他永远不会成为像你一样的人,永远不会,永远不会。”在说意大利语时,西西莉亚可以听出那种特别抚爱,格外温顺;然而又非常恶毒和怨恨的声音。当听到那不知从哪来的叹气和低语时,她恨它恨到了极点。为什么它要这样娇嫩,这样不可捉摸和柔韧,如此完满地给控制住,而她自己却如此笨拙!啊,可怜的西西莉亚,她在下午的阳光里痛苦地扭动着,相比之下,她才知道她自己笨拙得可笑,并且毫不文雅。 ① 原文为意大利文。 “不,亲爱的罗伯特,你永远不会变成你父亲那样一个人,虽然你长得有点像他。他是个了不起的情人,柔和得像朵花却又灵活得像只蜂雀。亲爱的,我最美丽的亲爱的——我在等你,就如同一个垂死的病人在等待死亡,等待美妙的死亡。它对一个凡人的灵魂来说,几乎太美妙了!他把自己献给女人就像把自己献给上帝一样。毛罗,毛罗!你曾多么地爱我,你曾多么地爱我啊!”① ① 原文为意大利文。 那声音因出神而停住了。现在西西莉亚清楚了她曾猜想过的事情——就是罗伯特并不是她的罗纳尔德叔父的儿子,而是一个意大利人的儿子。 “我对你很失望,罗伯特。你身上没有那种热情。你的父亲是耶稣会教徒,可是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狂热的情人。而你却像一条池子里的鱼。你那个西斯是要吃掉你的猫。比可怜的亨利还没有意义。” 西西莉亚忽然弯下去把嘴对着管口,用很粗的声音说: “少管罗伯特!别把他也害死。” 接下来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在炎热的七月的下午,天开始阴暗下来,要打雷了。西西莉亚瘫软地躺在那儿,心咚咚直跳。她倾心在听,仿佛她的整个灵魂是一个耳朵。最后她又听见低语了: “是有人说话吗?” 她又弯向管口: “不要像害我一样再把罗伯特害死。”她用低沉而轻微的声音缓慢地、清晰地说。 “啊!”一个低低的尖叫声传了过来。“说话的是谁?” “亨利!”那低沉的声音说。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可怜的西西莉亚躺在那儿已精疲力尽了。仍然是死一般的寂静。直到末了低语又来了: “我没有害死亨利。没有!没有!亨利,你当然不能怨我!我是爱你的,最亲爱的。我只不过是想帮助你。” “是你害死我的!”传来那低沉的、伪装的、谴责的声音。 “现在,让罗伯特活下去。放开手,让他结婚!” 停顿了一会。 “多么可怕!”那低低的声音好像在自言自语。“这是可能的吗?亨利,你是一个鬼魂,来判我有罪?” “对了,我判你有罪!” 西西莉亚觉得闷在心里的满腔怒气都顺着那条管子下去了。同时,她又几乎笑出来。这真是要命。 她躺在那里用力听,听着。没有声音!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她无力地躺在逐渐隐退的阳光里,直到听到远处的一声闷雷。她坐起来。天渐渐变昏了。她赶快穿好衣服,跑下去,跑出去直到马厩角上。 “波琳婶婶!”她小心地喊,“你听到雷声没有?” “听见了!我就要进去了。不必等我。”一种虚弱的声音说。 西西莉亚进了屋子,她从阁楼上窥探,看见美妇人围了一条很好看的旧蓝丝披肩,步履蹒跚地走到房子里去。 天渐渐黑下去了。西西莉亚赶快把毯子收进来。紧接着暴风雨就来了。波琳婶婶没有出来喝茶。她说她受不了这雷声。罗伯特也一直到喝茶以后才冒着大雨回来。西西莉亚顺着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很仔细地换了晚礼服,等着吃晚饭,并在胸前戴了几朵白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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