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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第五天

  1

  天仍然很黑,克利马打了一个盹就醒了。他想在茹泽娜去上班前截住她。可是,怎样向凯米蕾解释他需要在黎明前突然出去呢?

  他看了着手表:已经五点钟。他知道要是不赶快起来,就会见不到茹泽娜了,但他想不出借口。他的心紧张地怦怦跳动,抑止不住。他起来开始穿衣服,悄悄地以免弄醒凯米蕾。他正在扣茄克衫的纽扣,这时他听见了她的声音。这是一个警觉的、半醒的咕哝:“你到哪里去?”

  他走到她床前,在她嘴上轻轻吻了一下,“睡吧,我不会去得很长的。”

  “我要和你一起去。”凯米蕾说,但渐渐又睡着了。

  克利马迅速地走出房门。

  2

  这可能吗?他仍然还能在来回地巡视?

  是的。可是他现在停住了,他看见克利马走出里士满楼。他等了一会儿,然后悄悄地跟着他朝马克思楼走去。他穿过门厅(看门人睡着了),藏在通向茹泽娜房间的走廊的一个拐角。他看到小号手在敲她的门,那门仍旧关着。克利马又敲了几下,然后转身走开。

  弗朗特跟着他走出大楼,他看见他沿着通向澡堂的长长林荫道大步走去,过半小时茹泽娜就应该在那儿当班。他跑进马克思楼,猛敲着茹泽娜的房门,贴着钥匙孔大声耳语:”是我!弗朗特!别害怕!把门打开!”

  没有回答。

  当他正要离开时,看门人刚好醒过来。

  “茹泽娜在家吗?”弗朗特问他。

  “她打昨天起一直没有回来。”看门人说。

  弗朗特走到街上,远远地他看见克利马进了澡堂。

  3

  茹泽娜通常在五点半钟醒来,今天早晨她没有再睡下去,尽管她是在非常快乐的心境中入唾的。她起来穿上衣服,踮着脚走进邻室。

  巴特里弗侧身躺着,沉重地呼吸。平常梳得十分整洁的头发,乱蓬蓬的,露出一块光秃的头皮。他的脸看上去更加灰白、苍老。床头柜上放着许多药,这伎茹泽娜想到一个医院,但是这些并没有扰乱她的心境。她注视着他,感到泪水涌上了眼睛。她从来不知道还会有一个美好的夜晚。她有一种奇异的愿望,想跪在他的面前,她没有这样做,只是俯下身子,在他的前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当她快到澡堂时,她看到弗朗特朝她大步走来。

  在一天前,这样的遇面会使她烦恼。尽管她爱着小号手,但弗朗特仍对她有着很大的意义。他和克利马组成了不可分割的一对:一个意味着日常的现实,另一个则意味着一个梦;一个想要她,另一个则不想要;她要逃避一个人,而思慕着另一个人。他们每个人都决定着另一个人的存在意义。她做出孩子的父亲是克利马的决定,并没有把弗朗特从她生活中抹掉。相反,正是弗朗特促使她做出了这个决定。她摆动于他们之间,仿佛他们是她生存的两极;他们是她所知道的唯一星球上的南极和北极。

  但是,今天早晨她忽然认识到,这个宇宙还包含着别的世界,生活中没有克利马、也没有弗朗特是可能的。她发现用不着着急,一个聪明成熟的男人能够带领她进入一个领域,在那里时间是仁慈的,青春不会凋谢得这么快。

  “你昨晚在哪儿?”弗朗特冲口说。

  “与你无关。”

  “我去过你的房间,你不在。”

  “我在哪儿与你无关,”茹泽娜说,她一步不停地走过澡堂大门,“不要跟着我。”

  弗朗特独自留在大楼前面,由于守了一夜,他的腿痛起来。他在一张长椅上坐下,从那儿可以一直看着入口。

  茹泽娜匆勿上了楼梯,走进二楼的大候诊室,那儿排列着供病人用的长凳和椅子。克利马正坐在她科室的门旁。

  “茹泽娜!”他站起来,用绝望的眼睛看着她,“我求求你!我求求你,理智一点。跟我来!咱们一起去那儿!”

  他的焦虑毫无掩饰,完全没有了这星期来他一直装得若无其事的外表。

  茹泽娜说:“你只是想要摆脱我。”

  这使他惊恐,“不,我并不想摆脱你,相反,我想要我们能更加彼此相爱。”“别骗我了。”

  “茹泽娜,去吧!要是你不去,一切都会被毁掉!”

  “谁说我不去?我还有三个钟头。现在只有六点钟,回去睡觉吧,你的妻子正等着你。”

  她把门在她背后关上,匆忙穿上白大褂,对那个中年同事说:“帮我个忙,我得在九点钟离开一下,你能接替我一小时吗?”

  “那么,你到底让他们把你说服了。”她的朋友责备他说。

  “他们并没有说服我。我陷入了爱情。”茹泽娜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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