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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艾珈妮倒是受宠若惊,赞赏之词出自伯母之口毕竟是件稀奇事,因此她一时还不知该怎么回答。

  伯母却又开口了:

  “我想我们到了香港以后,也许你可以出去学学绣花,工夫一定会更好的,而且总比付工钱给中国人要便宜,”她停了一会儿:“不过我想你大概也不需要学得更好的。”

  然后她就拿出许多长服、内衣,要艾珈妮绣上花,艾珈妮却不由得沮丧起来,她如何才能保持江太太的水准呢?

  现在她们再到餐厅用餐的时候,奥斯蒙夫人也不再让艾钡妮坐在靠近薛登爵士的位子,总是薇儿妮特或黛西坐在他身旁,但后来他总是来得比较晚,往往她们吃完了他才出现。

  艾珈妮有时会想:是不是他觉得和双胞胎没什么话好说?或是坐在他另一边座位的男士也令他生厌才会如此呢?

  这一天晚上,本来早该上床去睡了,她却偷偷地爬到甲板上,如果伯母知道了准会骂她一顿,但是夜色那么温馨,夜空中星辰耀眼,睡觉不是太可惜了吗?

  她渴望那温润的气息抚触着脸颊。船到红海以后空气愈来愈沁人了。

  现在他们过了亚历山大港的海岸,在船接驳航向沙德港之后,愈来愈少见到薛登了。

  艾珈妮确信他有意避开奥斯蒙夫人,不幸的是奥斯蒙夫人也有同感,因而对双胞胎很不高兴地数说:

  “为什么你们总是表现出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她问她们:“薇儿妮特,那天晚上你就坐在薛登爵土旁边,我注意到妮根本就没试着跟他谈谈,为什么你不问问他香港或印度的事情?他就在那里遇到你父亲的!”

  “我要说些什么呢,妈妈?”薇儿妮特无助地问。

  “要他告诉你他去过的一些地方,”奥斯蒙夫人很懊恼地说:“说真的,我花了那么些钱为妮们做了漂亮的衣服,难道就是要你们两个坐在那里互相谈话吗?”

  望着双胞胎那漂亮的,却也显得有几分愚蠢的脸,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如果你们再这样下去的话,”她说:“我就要把你们里面的一个给送回家去了!”

  奥斯蒙夫人的话使双胞胎急得同时哭了:

  “不,不,妈妈!你千万不能这么做,我们两个不能分开的!”

  “我觉得这么做倒是件好事,”奥斯蒙夫人说:“我会和你们父亲谈谈的。”

  说着她很快地离开舱房,留下那对双胞胎,满怀沮丧的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不能分开的——不能的!”一会儿两个人转向艾珈妮,哭了起来。

  “妈妈并不真有这意思的,是不是?”

  艾珈妮很同情她们,也知道两个人在一起对她们有多深刻的意义,因此她说:

  “伯母在场的时候,你们应该试着和她介绍的年轻男士谈谈话、笑一笑的。”

  “有些男人我并不介意,”黛西说:“但是薛登爵士让我觉得害怕!他那么难应付,而且年纪又大!”

  “我想他大概有二十九岁吧?”艾珈妮说:“也许有三十了?那并不算很大,黛西。”

  “对我来说还是太大了。”黛西这么说,艾珈妮倒也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

  想着近日来的插曲,她已经来到甲板上,颇堪告慰的是甲板上空无一人,这个时刻一岸人不是进入梦乡,就是在大厅里玩纸牌,或者在小酒吧、吸烟室里。

  伯母从不去那些地方,艾珈妮从敞开的厅门前走过时,听到里面传出阵阵笑语声浪,觉得那似乎成了全船中最快活的一个地方了。

  倚着栏杆,望着船边泛起的波光,星星在她头上闪闪烁烁,仰头而望,天空广漠无尽,透着无比的神秘,在英国时她从没这么注意观察过。

  她听到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她没有立刻转过头去,兀自伫立着。

  “你很会逃避,奥斯蒙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她却觉得带着轻微的嘲讽在内。她还是很羞怯,慢慢地才转过身来。

  月光之下看不清楚他的脸孔,只感觉他用那种探索眼光望着她。

  “你把自己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他问:“我很想问你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对这有兴趣?”艾珈妮说。

  “如果我说对一个躲在窗帘后面偷听,又会说俄语的女孩感到不好奇的话,你会觉得怎么样?”

  艾珈妮突然静下来,他的话太让她吃惊了!

  “你……怎么会……知道的?”过了好一阵子她才问。

  “也许我应该说你唱俄文歌曲吧?”

  这下艾珈妮才知道他一定对她和那群孩子在一起的事有所风闻。

  她想故作不解,因此说:

  “那不过是一首孩子们参加游残时要拍拍手的歌罢了。”

  “听船上的女仆谈起你都十分称赞。”

  “也不过是在这场风暴之中,她们工作太重,替她们分—点劳罢了。”

  “你不晕船吗?”

  “显然……如此。”

  “我想也许你的确和一般人不大一样吧?还有什么吸引你的?除了有关香港的消息、孩子们需要娱乐,也许还有——学中文?”

  艾珈妮又楞住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很多方法去发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薛登回答。

  艾珈妮很想告诉他那不关他的事,但她又怕万一他向伯母提起来,麻烦就大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声说:

  “可否请……你……不要向爱蜜丽伯母说起这些事?她不会同意的,而且也会很生气。”

  “你在怕她!为什么?”

  “我父母亲都死了,伯父把我带到他……家,但是他们并不想要我。”

  薛登把手放在栏杆上,眼望着茫茫大海。

  “不被人需要不是很难堪吗??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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