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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潘朵娜头一次这么明确的表示出自己的立场,叔叔立刻惊奇的看着她,说道:“这么说来,你也是有感觉的人罗!”

  “我当然有感觉,”潘朵娜回答,“我会尽量照你吩咐去做,但是请……别让我和考赫特郡主或伯爵结婚,好吗?”

  “那你要跟谁给婚?他大辣辣的问,“威尔斯王子?白马王子?亲爱的潘朵娜,让我老实告诉你,你不能再苛求下去了。”

  他的话里有话,潘朵娜立刻看着他,说道:“难道,卖掉梅尔山庄的钱用光了?”

  “物价是比我们预算中高了一点,而且。最近我又走了霉运。”

  “你……把钱输掉了?”她颤抖的问。

  “只不过一点点而已,我没冒什么大险,当然,我们多少会受到影响。”

  他又走到窗口,说道:“情势就像我想像中那么困难,伊蕾老是搞不懂我干嘛为你穷操心,我偏偏又不敢告诉她实情。”

  “她很爱你,罗德瑞叔叔。”

  “我也知道,但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潘朵娜头一次为他感到遗憾,毕竟他也是个处于困境的人啊!

  事实上,她比他还可怜,因为她的爱人就要和别人结婚了,而威廉夫人--就她所知--除了叔叔之外,再也不会考虑别的对象。虽然威廉夫人尽量隐埋自己的感情,但由她的眼神和声调,不难猜出那分默默的关爱。

  “如果你跟考赫特郡主定下来的话,”罗德瑞爵士说,“我也不会失望,在目前来说,他算是最佳人选了,至少他不是谭普尔那类型的人。”

  “但他很老了。叔叔。”

  他头一次笑了起来,说道:“那你很快就会成了寡妇,那时就会有无数的幸运儿拜倒在你的美貌和财富下。”

  潘朵娜吃惊的看着他,他又说:“到那时,你就可以很仁慈的对待我--这个为你克尽棉薄的可怜叔叔!”

  潘朵娜觉得这种想法不仅可憎,而且鄙陋无比。当为了一个人的金钱而嫁给他,就已经够恶心的了,竟然还想到那人死后的情景,岂不是恐怖?

  她也想过,要在婚后继续负担叔叔的生活费就够困难的了,何况丈夫迟早会发现她根本不是什么继承人,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我再也不能忍受了!”她想,巴望自己能及时逃开,躲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甚至死掉,都比扮演这出戏来得好些。这出戏一天天变得更恐怖更可怕了!

  他们到过各种舞会、沙龙,会议庭和专供时髦名流使用的跳舞练习所。她没被邀请去保守守总部,那是叔叔代她拒绝的,虽然他偶而也会去那儿,但事实上并不像他假装的那么殷勤。

  每逢黄昏时分,她就不得不承认自己分外盼望一个人出现--那个特别的人,在衣冠不同,闲话则一的人群中,独一无二的那张脸孔。

  就在这段绝望黑暗时期,她收到一个小花篮,外观朴素简单,混在一大堆花篮里送来。平常她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她打开上头系的卡片,一看之下,差点透不过气来。上面只写了一行字:“上校赠于森林”

  还有什么暗号比这更明显又更神秘?他显然想念着她,就和她想念着他一样。她凝视着这些花朵,仿佛他要说的话都尽在其中了。

  花篮里的花都是紫罗兰。紫罗兰的花季已过,要装成花篮还真不容易。这些花使潘朵娜想起长在森林里,绽放在树根旁的紫罗兰。

  她知道上校还记得它们。她痴痴地呆在那儿,根本忘了叔叔策划的恐怖计划--要她嫁给一个老家伙。而对未来的恐惧心理仿佛也消逝了,只剩下她和公爵无边无尽的爱。

  今天晚上,他们去听听歌剧就可回家了,因为每个周末都不像平日一样有什么盛宴。威廉夫人说过:“伊莉莎白自己是天主教徒,就不赞成周末跳舞,想不到这个间接又间接的意见居然说服了王子,不再接受任何周末的邀请。”

  “这样岂不是可以大睡一场吗?”潘朵娜说。

  “那该是我这种年纪说的话,可轮不到你说呢!”威廉夫人笑了,“我当然同感,只是不免担心你叔叔会跑到俱乐部赌博,万一输钱,他又要不高兴了。”

  潘朵娜觉得叔叔简直就是可以为任何理由不高兴的人,不过她没说出来,他们三个人走到隐蔽的花园凉亭里坐下来休息。

  潘朵娜觉得歌剧非常有意思,但她知道叔叔却认为烦闷无比。最后一幕才演到一半,他就赶着要走,说是怕散场后人潮汹涌,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车子。

  他们回到柏克莱广场,老管家在他们进屋时,强忍住一个呵欠。

  “不必等我了,布鲁登,我带着钥匙,可能会晚一点回来。”

  “你又要去怀特俱乐部?”

  威廉夫人低声埋怨,罗德瑞爵士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跟几个朋友约好了。”

  他在找藉口,但潘朵娜顾不了这么多了,因为她看到大厅中摆了两个花篮。

  她打开一个,立刻知道是考赫特郡主送的,因为她已经分辨得出他的笔迹了。

  另外一个花篮小小的,为了避免叔叔怀疑,她迅速的把卡片抽出来。

  叔叔一离开,她连跟威廉夫人吻别都来不及,一个劲儿往楼上跑,到了房里,打开卡片,上面只有一行触入眼目的字:“我正在查理街等你。”

  她楞楞的看了好一会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最后还是决定去衣橱挑选一件衣服。她穿了一件由乡下带来的过时的黑外套,头上包了一个围巾。她知道,在这时候,绝不能让人发现她还逗留在外。

  正如她所料,布鲁登已经睡了;服侍她和威廉夫人的侍女陶吉丝也在屋后歇着了。大厅里只燃了一支蜡烛,其他的为了节省都熄掉了。她花了一秒钟便由门口溜了出去。

  她起先还耽心街上来往的行人或堂皇华丽的车辆上有人认出她来,过了一会儿便放心大胆的在阴影里奔向查理街。

  马车停在路边,车门敞开,她就像只寻找窝巢的小鸟,一溜烟躲进去了。

  公爵的手臂紧紧搂住了她,一连串狂野、强烈、独占的热吻如雨般落下,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了。全身上下都被他的热吻煽起一股热焰,从他的神色,她知道他已在尽力压抑自己了。

  她原想说:“我爱你!我爱你!”却发不出声音。他紧紧的拥抱着她,她明白他是多么深切的想念着她,而她自己也一样思念他。

  马车一路驰去,直到湖畔林荫小径。湖面不再有阳光闪烁。只是一片星月的银白。

  “我的宝贝!我的生命!我的爱!”公爵模糊不清的说着,“没有你的日子是那么孤单苦恼,短短几天就好像有一世纪之久,终于又见到你了,到这儿来,到我的怀抱里。”

  “我…也想你。”潘朵娜说,“虽然我知道我不该来这里,可是……我不得不来。”

  “我也不得不见你,亲爱的,我真怕你会拒绝我,害我空等一场。”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提早回家?”潘朵娜问。

  他用双颊摩擦她的头发,听到这话就苦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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