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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把自己的手收回来,急急地在手提包里掏寻一番后,找到半个金镑,递给厄斯孙子,然后用一只手指头竖在嘴唇上,暗示小男孩不要出声谢她。厄斯帮助别人从不肯收取酬劳,所以时常挨饿。

  他的孙子以微笑表示谢意,这位医生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而孩子们也大声地喧嚷,分散他的注意力。

  “再见,厄斯!再见!”他们齐声向厄斯告别。

  “要相信主上,”他告诉他们,“祂将使你们很安全地抵达目的地。”

  “我们会的。”凯婷答道。

  然后大家一起穿过街道,跑向罗森先生。

  眉娜跟在孩子后头,大步走到罗森先生跟前。罗森先生频频催他们进入驿马车,准备上路。

  他为眉娜和两个小女孩争取到面向马匹的最佳位置。沙达则与另一乘客坐在驾驶座旁,以便浏览四野风光。

  “写信给我……请您写信给我。”眉娜向他告别时说道。

  “妳知道我会写的,我也等待妳的来信。”

  “如果在那里过得太恐怖,”眉娜郑重而低声地说,“我们要全部回来,在您家的花园里扎营,不然就躲在海滨的洞穴里过活。”

  罗森先生被她天真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但是,眉娜知道,虽然他表面装得像无事一样,内心却因他们的离去而十分怅然。

  马车夫不断地催促来客们进入车内坐好,幸而还有一点时间来得及略作惜别。大家坐定后,马车门一关,马儿立刻起步。

  女孩们都把头伸出窗外,挥手再见。只有眉娜缩在车厢里,背靠着座椅,紧闭双眼,以免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滚落腮边。

  “这次是真正的再见了,”她强忍着眼泪,想着,“告别旧生涯吧。只有上苍知道未来是什么光景。”

  ☆☆☆

  到罗赛斯特真是一段漫长又累人的旅程。整个路途上,一站又一站的不知转了几个驿马站,每到一个驿站换车搬行李时,总怕有所遗落,就这样整路担心不已。

  夜晚,他们留宿于路边的客栈里。客栈老板对这些廉价旅行的客人漠不关心,让他们住最差的房间,供应难以下咽的饮食;驿站的挑夫常因旅客没有赏大额小费而镇日阴沉着脸,但是,眉娜对这些难看的嘴脸逐渐习惯了。

  孩子们就像要探险一样,始终保持兴奋的心情。只有最后一天的途中,因发生意外事件,马车不得不在半途耽搁而比预定时间迟了三个钟头。薇薇变得急躁不耐烦,凯婷也打起盹来,无心再注意车外景物。

  这一延误,眉娜计算时间,非得拖到六点钟才能抵达德贝林小镇。再赶到公爵的宫堡时,正是晚餐时刻,她不禁考虑,如果他们一行到达而中断公爵的用餐,岂不是个坏的开始。

  罗森先生说道,他写给公爵的信上并未明确要求公爵派人到德贝林接他们,仅仅通知公爵,他们一行人在下午时分到达该镇。眉娜期望公爵会派辆马车到镇上迎接他们,带他们走旅途的最后五里路。

  但当驿马车在德贝林镇上一家很不显眼的客栈外停下来后,往车外张望,并没看见任何私家马车。大家下了车,眉娜四处打听,获知没有人从城堡来迎接他们,感到十分失望。

  她打算自己租一部车子前去。但在陌生的地力,情况不熟,想雇辆马车也不简单,只好请客栈主人帮忙。

  店主人一听到公爵的大名,像触电般震撼一下子后,终于帮他们找到一辆又破又旧的马车,一匹老迈的马拉着。

  所有行李都堆在车篷顶,眉娜和三个小孩坐在车内。整个车篷充满一股干草、腐化的皮革及马匹的臭味,使人难以呼吸。上路后,老马一步一步慢慢地拖拉,眉娜不禁以为马和马车夫整路半睡半醒地走着。

  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似乎走了好几个钟头,马车终于转入一条小径。两扇嵌在石柱里的大铁门矗立路端,小路两侧各植一排整齐高大的老橡树。这一小段行程,使他们留下最深刻的印象,随着橡树走到尽头,整个旅行也就此结束。

  “现在,我们看得见城堡了!”眉娜高声呼喊。虽然她的内心异常沉重,但仍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尽量把声调放轻松,以提起孩子们的精神。

  然而只有沙达对城堡有兴趣,两个小女孩已疲乏万分,无神注意了。

  眉娜很快地梳理她们的头发,把帽子戴上,又不断地抚擦她们的长外套,想把坐皱的部位弄平。

  她花费了比平常更多的时间来修饰自己的仪容,用心整理头发,改变另一种样式,把满头秀发从前额往后梳,再用发夹将整束头发扎成一个髻,她以前梳过这种发型。

  “我的外表一定要给人一种朴素而卑微的感觉。”她自言自语。

  虽则如此,无论她怎么妆扮,照过镜子后,总是觉得不满意,一会儿嫌眼睛太大,一会儿又认为唇型过于弯曲,怎么看都不像个普通的家庭教师。

  在穿着方面,她特别选一件最朴实的绿色长裙,不穿丧服,以示她和孩子没有亲戚关系。

  从前,眉娜和眉依的衣服都亲自缝制,她俩都具有卓越的女红手艺。眉依另外有一些十分美丽可爱的长礼服,是龙纳德郡主送给她的礼物。即使他是眉依的唯一鉴赏者,他也希望妻子打扮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

  至于其它衣服,如姊姊遗留的精美晚装,礼拜天上教堂穿的外出服和在家款待邻近友好的宴客装等,眉娜认为自己以后不会有机会穿了。她了解自己原有的棉纱质料的服装,皆模仿淑女刊物里的样式,有高雅的刺绣及精美的蕾丝花边,根本不适合现在的职位及身份。

  罗森先生安排他们即刻离开庄园,没有足够时间让她临时缝制衣服,只好穿上最朴素的绿长裙,使肤色更显苍白。

  “只要有时间,”眉娜一边看着衣橱里的服装,一边想,“我得为自己缝一些严肃、单调的衣服,穿起来更能掩饰原来的身份。”

  其实,不管她穿得再怎么朴素,仍然无法隐藏她那姣好的容貌、纤细的腰肢及胸部柔美的曲线。

  穿上绿色长裙后,哀惜地把帽缘的黑色饰带换成绿色缎带。她忍不住安慰自己,无论怎么穿戴,公爵倒不会注意家庭教师等卑微人物的衣着,只要尽可能保持谦卑的态度就行了。

  马车沿着小径慢慢走,逐渐接近城堡。眉娜清楚地看见规模浩大的城堡。

  据龙纳德郡主说,城堡原属法国诺曼底公爵府邸,经过几个世纪不断地整修改建,已经成为各种不同建筑风格的混合杰作。

  “家祖父浩费了大笔钱财增建风格新颖而独特的谒见室,”龙纳德郡主说,“除此外,他也建造老式的诺曼底式堡塔,修筑伊丽莎白女王时代的厢房,整修安娜皇后时代的内部装潢。”

  从姊夫描述城堡的神情来看,眉娜明白,即使他未曾在堡里享有一个美丽的童年,但他仍然热爱城堡里的一切。

  他从来不向别人埋怨自己的双亲,但是眉依和眉娜都很清楚,他们非常严峻,认为小孩是可厌的烦人的东西,尽可能由仆人们去照料。

  “我常常想,龙纳德那么疼爱孩子,是为了把自己孩提时代得不到的爱全付给孩子们。”眉依如此感叹地说过。

  自从沙达出生后,龙纳德每天花好几个钟头逗逗这个复制品,感到非常满足。但不久,眉娜发现,眉依免不了有些偏爱儿子,龙纳德就转而疼爱那两个可爱的小女儿。

  “亲爱的,沙达那么像你,”有一次,她听见姊姊告诉龙纳德,“就因为他是你的独子,我怎么能不疯狂地宠爱他?”

  “我必须尽力补偿孩子们所失去的温暖。”眉娜忆起温馨的往事,对孩子们加倍怜惜。

  城堡雄伟壮丽,彷佛含着一股锐不可当的力量。眉娜感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好像城堡矗立在她和外甥子中间,那份豪壮的气势将使他们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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