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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犯从宽(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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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尔·华特森,胳膊下夹着一本最近的杂志,正在慢慢地一路蹓跶,好奇地望着四周。二十年前,他曾经在这条街上走过,这里变化很大,真叫人吃惊。这个三十万人口的西部大城,当初只不过三万人;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他常常在各条街上闲逛。他现在走的这条街,本来是在安静的工人区里,周围都是可敬的工人家庭。可是这天傍晚,他所发现的却是一个庞大、丑恶的藏污纳垢的地方。到处都是中国人、日本人的商店和龌龊的人家,此外还乱糟糟地掺杂着许多下流的白人娱乐场所和酒店。他幼年时的这条安静的街道,现在已经变成全城最可怕的地区了。 他瞧了瞧他的表。正好是五点半。在这一带,这是一天里最冷清的时候。他完全明白,不过他很好奇,还是想瞧一瞧。二十年来,他到处漂泊研究世界各地的社会情况,他心里一直觉得他的故乡是一个健康、可爱的城市。现在他所看到的变化真是惊人。他决计要继续走下去,瞧瞧他的故乡究竟堕落到了什么地步。 还有一桩:卡特尔·华特森有一种很敏锐的公民责任感。他有钱,不用依靠谁,他讨厌那种把精力浪费在精致的茶会和轻狂的宴饮上的社交生活;他对女演员、赛马和各种其他的消遣也很冷淡。他喜欢研究道德问题,自命是一位改革家,虽然他的工作主要是给那些性质比较严肃的评论杂志和季刊写稿,出版一些写得很出色、很明智的关于工人和贫民区人民的书籍。在他所著作的二十七部书中,有这样一些标题:“如果基督来到新奥尔良”,“筋疲力尽的工人”,“柏林出租房屋的改革问题”,“英国的农村贫民区”,“东区的人民”,“改革与革命”,“大学区,激进主义的温床”,以及“文明社会中的穴居人”等等。 不过,卡特尔·华特森既不是病态的,也不是狂热的人。他在遇到可怕的现象,对它进行研究和揭发的时候,并不会失去理智。他不是容易激动的人。他的幽默,以及他的广阔的阅历和他那保守的哲学家气质,帮了他的忙。他可不耐烦听那种闪电式改革的理论。据他看,只有通过极慢极慢的和艰难痛苦的进化过程,社会才会变好。既没有快捷方式,也不会有突然的变革。人类的改良必须经过痛苦和灾难才能实现,就像社会上过去完成的一切改革所经过的情形一样。 可是,在这个夏天的傍晚,卡特尔·华特森的好奇心很重。他走着走着,走到一家华美的酒店门口就停下了。那上面的招牌是“方多模酒店”。那儿有两个入口。一个显然是通到酒吧间的。他没有进去探望。另外一个是一条狭窄的过道。进去之后,他发现里面有一个很大的房间,摆了很多用椅子围起来的桌子,然而很冷清。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看出远远有一座钢琴。他心里起了一个念头:以后他还要再来一次,研究一下那些坐在这许多桌子旁边喝酒的人;接着,他就在这个房间里兜了一圈。 房间的后面,有一条很短的过道,通到一间小厨房;这时候,帕茨·霍朗,方多模的老板,独自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在晚上的生意还未忙起来之前,匆匆地吃着晚饭。这一天,帕茨·霍朗无论瞧见什么都有气。早上,他一起床就老大不高兴,因此,一天之中,觉得事事都不如意。假使有人问他的酒吧间的伙计,他们一定会用闹别扭这个字眼来形容他的心情。卡特尔·华特森怎么会知道这一层呢。就在他走过那个小过道的时候,帕茨·霍朗的怨气冲天的眼睛一下就看到了他胳膊底下夹着的那本杂志。帕茨并不认识卡特尔·华特森,也不知道他胳膊底下夹的是一本杂志。当时,帕茨因为心里火气很大,就认定这个陌生人是那种张贴广告,把他的许多后房的墙上弄得一塌糊涂的家伙。杂志封面的颜色,使他肯定了这就是那种广告。于是,麻烦事就开始了。他手里拿着刀叉,立刻向卡特尔·华特森跳过来。 “你给我滚蛋!”帕茨怒吼道,“我懂得你那套把戏!” 卡特尔·华特森吃了一惊。这个冲到他面前的人,好像一个一掀开盒盖就会跳出来的玩偶。 “又要来把我的墙上弄得一塌糊涂啦,”帕茨叫道,接着就吐出了一连串生动下流但是缺乏丈夫气概的骂人字眼。 “假使我冒犯了你,我也不是有意……” 不过,来客的话只能说到这儿。帕茨把他的话打断了。 “你给我滚出去,少啰嗦,”帕茨一面说,一面挥动刀叉来加强他的语气。 卡特尔·华特森的脑子里迅速一闪,好像看见那把叉子已经怪不舒服地插在他肋骨当中;他知道再开口会有危险,连忙转身就走。看起来,他软弱的退却一定是惹得帕茨·霍朗更恼火了,因为这位可敬的老板立刻丢下刀叉,跳到他的面前。 帕茨·霍朗的体重是一百八十磅。华特森也有这样重。从这一点看,他们是势均力敌的。不过,帕茨只是一个勇敢好斗、粗鲁的酒店打手,华特森是一位拳击家。从这一点看,后者是占上风的,因为帕茨过来的时候,坦胸凸肚,只顾抡起右手,狠狠地一拳打来。华特森只要对直从左面给他一拳,就可以脱身。不过,华特森还有一个占上风的地方。他的拳术和他从世界各地的贫民窟同犹太区得来的经验,教会了他要忍耐 他没有打他,只在原地一转,闪过对方挥来的拳头,趁此跟他扭在一起。可是像野牛一样冲过来的帕茨有一股冲力,而转身迎他的华特森却没有冲力。结果,这一对总共有三百六十磅的人就轰隆一声,摔在地上。华特森给帕茨压在下面。他躺在那儿,脑袋抵着这个大房间的后墙。街道离他有一百五十英呎。他迅速地动了动脑筋。他的第一个念头是避免麻烦。他绝不希望自己的名字登上这个城市的报纸,这是他童年的故乡,他的很多亲戚和世交仍旧住在这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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