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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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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点儿都不会觉得对不起。”诺尔玛对路易斯说,一边因关节疼痛颤巍巍地坐下来。 “早上看到艾丽上校车了。”乍得点着一支烟说。 “她会适应的,”诺尔玛说,“孩子们几乎都这样。” 几乎都……路易斯忧郁地想。 不过艾丽挺好的。她正午时到家,满面笑容。蓝色喇叭裙露出已结了痂的膝盖,还有一块新的擦伤。一只鞋的鞋带开了,头上一条发带丢了。艾丽边跑边叫:“爸爸,妈妈,我们唱‘老麦克当那’了,跟在卡斯泰儿街的学校里唱的一样!” 路易斯正抱着盖基,坐在窗边,儿子几乎睡着了。 瑞琪儿带着忧伤的神色扫了路易斯一眼,很快将目光移开了。 路易斯有一刻觉得极为恐慌。他想,我们真的要变老了,真的。我们也不例外,艾丽在一天天长大,我们也在一天天变老。 艾丽向他跑来,给他看自己画的画和腿上的擦伤,一直在跟他说他们唱的那首歌和老师白丽曼太太。丘吉在她的两腿间跑进跑出,呜呜地叫着。艾丽竟没被它绊倒。 “嘘——”路易斯边说边亲了女儿一下。 盖基已经睡着了,艾丽的声音也没惊醒他。“让爸爸把弟弟放到床上去,然后再好好地听你说。” 他抱着盖基向楼上走去。九月炎热的太阳照在身上,走到楼梯口时,突然一阵恐惧和黑暗攫住了他,他觉得浑身冰凉,胳膊上和后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紧紧地抱着儿子,几乎是抓着孩子了,盖基不舒服地动了一下。怎么了?他又惊又怕地想,自己怎么了?他的心在狂跳,头皮发紧,他觉得肾上腺激素在快速分泌。他知道人类的眼睛在极度恐惧时会突出来,不仅会张大,而且会由于血压和颅内液压的升高,眼睛真的会突出来。这是怎么回事?是幽灵?上帝,真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楼道里和我擦肩而过,这东西我几乎能看到似的。 楼下的屏风门咯吱作响。 路易斯吓了一跳,几乎要尖叫起来,接着他大笑起来。这只不过是人们有时会经历的那种心理恐惧罢了。片刻神游而已。这种情况发生了,仅此而已。世上没有幽灵,至少在他的经历中没有。路易斯在行医生涯中已见过二十多人死去,但从没感到过人的魂灵的存在。 他把盖基抱进儿子的卧室,放在他的儿童床上。但他在给儿子盖毯子时,他觉得背部发冷,一阵寒战,因为他突然想到了卡尔舅舅的“展示室”。展示室里没有新车,没有带有现代特点的电视机,也没有装着玻璃板的能让人看到满是泡沫的洗碗机。那里有的只是掀开了盖子的棺材,每个上面还有精心掩盖起来的聚光灯。他的舅舅是个殡仪员。 老天,什么使得你如此害怕?让这些想法滚蛋吧! 他亲了儿子一下,下楼去听女儿讲她上学第一天发生的事去了。 八 艾丽上学有一周了,大学里的学生们返校前的那个星期六,克利德夫妇正坐在草坪上,艾丽刚骑过车子,正坐着喝冰镇的茶,盖基则在草丛中爬来爬去看虫子,也许还吃了几个,他可不管自己的蛋白质来源是什么呢。克兰道尔穿过马路向他们走来。 “乍得,”路易斯站起来说,“我去给你拿把椅子。” “不必了,”乍得穿着牛仔裤,一件露脖子的衬衫和一双绿色的靴子,他看着艾丽说,“你还想知道那条小路通向哪儿吗?” “想!”艾丽立刻跳起来,眼睛一亮,说:“学校里的乔治·巴克说它通向宠物公墓,我告诉了妈妈,可她说要等您说,因为您知道它通向哪儿。” “我也确实知道,”乍得说,“要是你父母不反对,我们可以到那儿散散步。不过你得穿上靴子,那儿的地有些泥泞。” 艾丽跑进房子去取靴子了。 乍得喜爱地看着她,说:“也许路易斯你也想去吧?” “是的。”路易斯回答。他看着瑞琪儿问:“你想去吗,亲爱的?” “那盖基怎么办?我想得有一英里路呢。” “我把他放到背带里背着。” 瑞琪儿大笑着说:“好吧,不过,放在你的背上,先生。” 他们10分钟后出发了,除了盖基外,大家都穿了靴子。盖基坐在背带里从路易斯的肩膀上瞪大眼睛四处望。艾丽在前面不停地跑着,追逐蝴蝶,采摘鲜花,地里的草有齐腰深。已是秋天了,但太阳依然炎热,他们爬到第一座小山顶上时,路易斯腋下一片汗渍。 乍得停下来,起初路易斯以为到了,因为老人也累了——不过他接着又看到后面还有一座山。“就在那上面。”乍得嘴里叼着一片草叶说。路易斯从老人那精确的南方口音里听出来一种话犹未尽的感觉。 “真漂亮啊!”瑞琪儿喘着气,几乎带着责怪的口气对路易斯说,“你原先怎么没告诉我呢?” “我也不知道这儿还有座山。”路易斯说,他有点觉得惭愧。它们还在自己的家园上,而自己直到今天才有时间爬爬房子后面的山。 艾丽一直跑在前面,现在也回来带着好奇盯着小山看,丘吉轻步走在艾丽脚下。山不高,也不需要高。东面郁郁葱葱的树林遮住了视线,西面一片金黄的土地,宛如晚夏的梦。一切都寂然无声,朦朦胧胧。甚至高速路上也没有一辆奥灵科的大卡车来打破这宁静。当然山边还有一条河谷,河面宽阔,河水静静地流着,仿佛在沉沉入梦。远处教堂的塔尖从一片老榆树丛中伸出来,右面能看到艾丽去的学校的砖墙的轮廓。头上白云飘动,天边一片湛蓝,到处都是晚夏的气息。 “的确是漂亮极了。”路易斯终于说道。 “人们过去叫它希望山。”乍得边说,边又往嘴里放了支烟,但没点燃。“现在仍有些人这么叫,不过比较年轻些的人都搬到城里了,这山都快被忘了。我想没多少人来这儿啦,因为山不高,好像也看不到多少,不过你能看到——”他挥着只手,停了下来。 “能看到一切。”瑞琪儿低声敬畏地说,她转身问路易斯,“亲爱的,我们拥有这山吗?” 路易斯还没回答,乍得说:“噢,是的,这是你们地产的一部分。” 路易斯想,山和地产可不一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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