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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看见你吻了那信。”

  这句话产生的影响是那样地令人惶惑,以至于夏洛蒂立刻就后悔说了它。她丈夫,刚刚还像是迁就一下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以一种轻蔑的姿态屈从于她的盘问,现在脸上充满了惊恐和痛楚。有那么片刻,他似乎说不出话来,努力镇定了一下之后,他结结巴巴地说:“那字写得太轻,你大概是看见我把它凑近眼睛辨认的吧。”

  “不是,我看见你在吻它。”他沉默着。她又问道,“难道我不是看到你吻了它吗?”

  他又恢复了先前那种淡漠的样子,“可能吧。”

  “肯尼斯!你就站在那儿这么说话——对我?”

  “这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同吗?我已经说过了,信是有关一般事务的。你认为我在撒谎吗?写信的是位好久没见的老朋友。”

  “男人是不会去吻商务信函的,即使是作为老朋友的女人写来的,除非他们曾是情人,而且彼此念念不忘。”

  他微微耸耸肩,转身走开了,好像他觉得争论到此结束,而且对它所产生的变化很不以为然。

  “肯尼斯!”夏洛蒂走过去抓住他的一只胳膊。

  他停下来,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伸手压在她的手上。“你不相信我?”他轻声问道。

  “你让我怎么去相信你呢?我看着你收到那些信——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自从我们从西印度群岛回来——刚到家的那天我就碰上其中的一封。后来每来一封我便看到它们在你身上产生一种神秘的作用。我看见你心神不定,快快不乐,仿佛有人在企图疏远我们。”

  “不,亲爱的,不是那么回事。永远不会!”

  她抽回身,仰望着他,动情地恳求着:“那么好,证明给我看,亲爱的。很容易的!”

  他勉强地笑了笑。“要给一个先入为主的女人证明什么可并不容易。”

  “你只需要给我看一下那封信。”

  他抽走放在她手上的那只手,一边摇头,一边向后退去。

  “你不愿意?”

  “我不能。”

  “那么写信给你的那个女人是你的情妇。”

  “不是,亲爱的,不。”

  “现在可能不是。我想她是在想方设法挽回你的心,而你在挣扎,出于对我的怜悯、我可怜的肯尼斯!”

  “我向你发誓,她从没做过我的情妇!”

  夏洛蒂感到她的眼睛里溢满了眼泪。“啊,那更糟,那么——全完了,这种女人更能抓住男人的心,这一点你我都清楚。”她抬手捂住了脸。

  她丈夫依然沉默不语,他既不安慰她也不否认。最后,夏洛蒂擦干了眼泪,抬起眼来几乎是怯生生地看着他的眼睛。

  “肯尼斯,想想看!我们才刚结婚。想想你使我多痛苦。你说你不能给我看信,你甚至拒绝解释。”

  “我告诉过你这信是事务方面的。我愿对此起誓。”

  “为了蒙蔽女人,男人会对任何事情起誓的。如果要我相信你,至少告诉我她叫什么。假如你说了,我就答应不再要求看那封信。”

  长时间的沉默中,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不祥地敲击着肋骨,仿佛在预示她所招致的危机。

  “我不能,”他终于开口说。

  “连她的名字也不能说吗?”

  “不能。”

  “你不能再告诉我点别的什么了吗?”

  “不能。”

  又是一阵沉默;这一次他们仿佛都已争够了,隔着一片互不理解、令人困惑的荒野无助地面对面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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