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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之谜(2)


  “像这样的苹果,”做风车生意的人说,他还是跳不出具体事物的圈子,“在芝加哥市场上卖三块五毛钱一桶。”

  “我现在要建议的是,”法官梅尼菲对打断他的话的人宽容地笑笑,接着往下说,“我们不得不守在这里,直到明天早晨。我们有了足以取暖的柴火。其次需要的就是要尽可能找些消遣,以打发时间。我提议把这只苹果交给加兰小姐保管。它不再是一个水果,而是像我刚才所说的,成了一个悬而未决的奖品,代表人类的一个伟大思想。加兰小姐也不再代表她个人——当然是暂时的,请允许我补充一句,”——(他深深地一鞠躬,完全是古时候那温文尔雅的气派。)“她将代表整个女性;将体现和概括女性——也许还可以说,在感性和理性上代表上帝的杰作。她将以这一身份来判断和决定下面的问题:

  “几分钟之前,承我们的朋友罗斯先生把这所房子的前任主人的浪漫史讲了一个有趣然而不完整的故事。在我看来,我们听到的少数事实展开了一个美妙的境界,可以由我们去推测、研究人类的心理,发挥想象——简言之,就是讲故事。让我们利用这个机会。我们每个人把隐士雷德鲁斯和他情人的故事按照自己的想法讲下去,从罗斯先生讲完的地方接着往下讲——也就是那对情人在门口分手之后的情形。有一个原则应该得到确定和承认——雷德鲁斯之所以变成精神错乱、愤世嫉俗的隐士,不能归罪于那位年轻小姐。我们讲完之后,再请加兰小姐作出女人的判断。她将根据女人的精神和见解来决定,哪一个故事最好,最真实地描绘了人类和爱情的实质,最确切地判断了雷德鲁斯的未婚妻的性格和行为。她认为谁的故事最好,这个苹果就给谁。如果各位都同意,我们乐于听邓温迪先生讲第一个故事。”

  最后一句话把那个做风车生意的人将了一军。不过他可不是容易沮丧的人。

  “那倒是第一流的计划,法官。”他兴致勃勃地说,“一个绝妙的故事会,可不是吗?我一向是斯普林菲尔德一家报馆的通讯员,亲闻不够的时候,我就捏造。我想这件事我办得了。”

  “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可爱,”女乘客伶俐地说,“几乎像是游戏啦。”

  法官梅尼菲走上前去,做作地把苹果放到她手上。

  “在古时候,”他意味深长地说,“帕里斯曾把金苹果赠给了最美的人。”

  [ 据古希腊神话,赫拉、雅典娜和阿弗洛狄忒三女神争夺金苹果,特洛伊王子帕里斯把金苹果断给了最美丽的爱神阿弗洛狄忒,引起了赫拉和雅典娜的妒恨。她们在特洛伊十年战争中帮助帕里斯的敌人打败了他的国家。帕里斯(Paris )的原文与法国首都巴黎的拼法相同,因而有了下文的误会。]

  “我参加过巴黎的博览会。”做风车生意的人插嘴说,他现在又很高兴了,“我不在机械馆的时候,就老是待在博览会的娱乐场里。我可从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呀。”

  “现在,”法官接下去说,“这个苹果将把女性心理的神秘和智慧传达给我们。把苹果拿着,加兰小姐。听听我们浅薄的传奇故事,然后根据你的判断,奖给当之无愧的人。”

  女乘客甜蜜地笑笑。苹果搁在她膝头上毯子的下面。她懒洋洋地靠在她的堡垒上,又愉快又惬意。如果没有人声和风声,也许可以听到她在象小猫似地打呼噜呢。有人在壁炉里添了木柴。法官梅尼菲文雅地点点头,“请你先开场讲吧。”他说。

  做风车生意的人象土耳其人那样盘膝而坐,为了挡风,把帽子推到了后脑勺上。

  “呃。”他毫不犹豫地开始说,“我对这个难题的估计大概是这样的,当然啦,雷德鲁斯被那个有钱挥霍,想夺掉他的姑娘的小子惹急了。他自然要跑去,责问她讲守的话算不算数。唔,不管是谁,挑中一位姑娘的时候,总不希望另一个有马车和金矿股票的家伙插进来。呃,他跑去找她。唔,也许他火气大了一些,说话的口气象老板似的,忘了订婚并不是永远肯定可靠的。呃,我猜想那一来叫艾丽斯也冒火了。唔,她就顶了两句嘴。呃,他——”

  “喂!”那个无足轻重的乘客插嘴说,“假如你能在你说的每一个‘唔’呀‘呃’呀的上面安装一台风车,那你就可以发财退休了,是吗?”

  做风车生意的人和气地咧嘴笑笑。

  “呃,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莫泊桑。”他快活地说,“我讲的是地道的美国话。唔,她这样说,‘金股先生同我无非是朋友关系,’她说,‘但是他带我乘车兜风,请我看戏,你却从来没这样做过。我能找快活的时候,难道叫我永远不去找吗?’‘别罗里罗嗉,’雷德鲁斯说,——‘只要你一句话,你不同那家伙一刀两断,就别想把你的拖鞋搁在我的衣橱里。’

  “那种盛气凌人的话对一个有个性的姑娘来说是不合适的。我敢打赌,那姑娘始终爱她的未婚夫。也许她象一般姑娘那样,在安下心来,替乔治补补袜子,成为一个好妻子之前,也想找找快活,寻寻开心。但他下不了台阶。唔,她把戒指退还给他;乔治同她分手后就喝上了酒。是啊。准是这样的。我敢打赌,他走了两天,那姑娘就和那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有钱家伙断绝了往来。乔治带了一点行李,搭上一辆货车,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喝了好几年酒;阿尼林和酒精替他作出了决定。‘我要隐居去了,’乔治说,‘我要留起长胡子,守着一罐并不存在的埋在地下的钱。’

  [ 阿尼林:即苯胺,油状液体,有毒性,化学工业上用以制染料,劣质酒用它来上色。]

  “至于艾丽斯呢,照我的看法,她倒是公平交易的。她再也不结婚,一等脸上长了皱纹便去做打字员,养了一只猫,只要你对它说‘咪咪——咪咪——咪咪!’它便跑过来。我对善良的女人有足够的信心,不相信她们会为了钱而抛弃心上人。”做风车生意的人结束了他的话。

  “我认为,”女乘客在她那简陋的宝座上挪动了一下说道,“这个故事很可——”

  “喔,加兰小姐!”法官梅尼菲举起手,打断了她的话,“我请求你暂时别发表意见!否则对其余参加比赛的人就不公平了。这位——呃——请你接着讲,好不好?”法官对那个开代理行的年轻人说。

  “我对这个爱情故事的看法是这样的,”年轻人腼腆地合抱着手说,“他们分手的时候并没有闹翻。雷德鲁斯先生向她道别,到世上上去寻求财富了。他知道他的情人始终会对他忠实的。他根本不信他的情敌能打动这样一颗温柔纯真的心。我要说,雷德鲁斯先生到怀俄明的落基山脉去找金矿了。一天,一群海盗上了岸,在他干活的时候抓住了他,于是——”

  “嗨!你说什么?”那个无足轻重的乘客突然喊道——“一群海盗在落基山脉上岸!请问,他们是怎么乘船——”

  “乘火车去的。”讲故事的人镇静地、并非毫无准备地说,“他们把他幽禁在一个山洞里,过了几个月又把他带到几百英里远的阿拉斯加的森林里。在那里,一个美丽的印第安姑娘爱上了他,但他仍旧忠于艾丽斯。他在森林里流浪了一年,然后带着许多钻石出发——”

  “什么钻石?”那个无足轻重的乘客又问道,口气近乎刻薄了。

  “马鞍匠在秘鲁庙堂给他看的钻石。”对方含混地说,“他一到家乡,艾丽斯的母亲便哭哭啼啼地带他到柳树底下一个新坟那儿。‘你走了之后,她心就碎了。’她母亲说。‘我的情敌——切斯特·麦金托什——怎么样啦?’雷德鲁斯先生悲伤地跪在艾丽斯的坟墓前,问道。‘等他发现,’她母亲说,‘她的心是属于你的之后,他也一天天地憔悴下去,终于在大拉皮兹开了一家木器店。后来我们听说,他到印第安纳州去,想忘掉文明社会,结果在南本德附近被一头惹怒了的麋鹿咬死了。’后来雷德鲁斯先生就避不见人,象我们已经知道的那样,成了一上隐士。

  “我的故事,”开代理行的年轻人结束说,“可能缺少文艺气息;不过我要说明那位年轻小姐始终是忠实的。在她眼里,财富绝不可能同真正的爱情相比。我非常景慕和信任女性,因此不可能有另外的看法。”

  讲故事的人说完后,朝女乘客坐着的角落瞟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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