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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10

  快走开!从我面前滚开,
  魔鬼的把戏!①

  ——录自小俄罗斯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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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原文为乌克兰语——译者注。↓

  清晨的凉意徐徐吹拂着刚刚醒来的索罗钦的人们。一股股炊烟从一个个烟囱里袅袅升起,迎接初升的朝阳。集市开始喧闹了。羊儿咩咩,马群嘶鸣;家鹅的叫喊声和小贩的叫卖声,又传遍了整个的宿营地——可怕的红袍子的传闻在暮色苍茫的神秘时分曾使人们胆战心惊,如今随着清晨的来临而烟消云散了。

  契列维克打着呵欠,伸着懒腰,睡在干亲家那间盖着麦秸的板棚屋里,就在犍牛、面粉和小麦的中间,看来他一点也没有想要离开甜蜜的梦境的意思,忽然之间却听见了十分熟悉的说话声,那熟悉的程度就跟懒惰的庇护所——他屋里那躺在上面舒心惬意的炉炕或者由一家远亲在离他家门口不过十步之遥开的小酒店一样不相上下。

  “快起来!快起来!”温存的妻子使劲拽着他的手,在耳边发出颤抖的尖音。

  契列维克没有答话,鼓起腮帮子,挥动两手,模仿着打鼓的样子。

  “真是疯子!”她嚷着说,一边躲开他挥动着的手,因为他的手差一点就挨着她的脸了。

  契列维克站起身来,揉揉眼睛,朝周围望了望。

  “亲爱的,要是我没梦见你的丑脸像一面鼓似的,就让魔鬼把我勾了去,那些猪脸妖魔还逼着我在你那脸盘上像狠揍俄罗斯佬那样擂着点名鼓,像干亲家说的那样,那些猪脸……

  “得啦,别胡说八道了。快把母马牵去卖了吧。真的,会惹人笑话的:来赶了一趟集,只卖掉一捆麻绳……”

  “那还用说,屋里的,”索洛比接过话说,“眼下人家是会要笑话咱们的。”

  “快走!快走!人家早就在笑话你了。”

  “你瞧,我还没有洗脸呢,”契列维克继续说道,一面打着哈欠,搔搔背脊,同时也想再偷偷懒。

  “这个时候了,你倒讲究起干净来了!什么时候你有了这个讲究?给你手巾,去擦擦你那脏脸……”

  说着,她抓住一个卷成一团的东西——立刻惊恐地扔了:

  那是红袍子的一只袖子啊!

  “快去干你的正经事儿吧,”她又说了一遍,鼓起勇气对丈夫说;她看得出来,丈夫已经吓得两腿不能动弹,牙齿不停地在磕碰着。

  “这下可有好买卖做了!”他自个儿嘟哝着,解开母马的缰绳,牵到广场上去。“怪不得我到这个倒霉的集市上来的时候,心里沉重得好难受,就像是谁让我背上一条死牛似的;拉车的犍牛也两次掉头往家里跑。我现在倒想起来了,我们好像是礼拜一出门的。唔,准是凶多吉少!……这该死的魔鬼就是不安份:穿着缺了一只袖子的长袍子也就算了嘛;可是不,他偏要让好心的人也不得安宁。比如说吧,要是我成了一个魔鬼,——老天爷保佑,——我会深更半夜四处游荡去找那该死的破布片子吗?”

  契列维克正在高谈阔论之际,忽然冒出一个低沉而粗鲁的说话声。他面前站着一个高个子的茨冈人。

  “你卖什么呀,好心的人?”

  卖主沉默不语,从头到脚打量了对方一眼,松开手里的缰绳,平静地说:

  “我卖什么东西,你不是看见了嘛!”

  “卖皮带?”茨冈人问道,眼瞅着他手里的缰绳。

  “不错,如果你是把母马当作皮带的话。”

  “不过,真见鬼,老乡,你兴许是用麦秸把它喂大的吧!”

  “用麦秸?”

  说到这里,契列维克本想猛拉一下缰绳,让母马朝前奔去,揭穿对方的无耻的诋毁,但是,他的手却以一种异常轻捷的动作反弹回来,打在自己的下巴颏上。他定睛一看——手里拽着一截断了的缰绳,而绳子上——真可怕!他头发根子都竖起来了!——系着一块红袖子!……他啐了一口唾沫,画着十字,两手摇晃着,扔掉这突如其来的礼物,撒腿就跑,比年轻的小伙子还跑得快,立时消失在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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