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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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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算随便找个地方把鼻子悄悄打发掉:或者塞到大门的石柱底下,要不就装着无意中失落在地上,然后拐进胡同一走了之。可是,真是倒霉,他总是碰到熟人,而且刨根问底地打听:“上哪儿去呀?”要不就问:“这么早给谁刮脸去呀?”所以,伊凡·雅可夫列维奇一直没有找到空挡儿。有一回,他已经把鼻子扔在地上了,可是一个岗警却打老远地用斧钺指给他看,一边说道:“捡起来呀!你掉东西了!”于是,伊凡·雅可夫列维奇只好又把鼻子捡了起来,藏进口袋里。他真是束手无策了,因为商店和小铺子一个个在开门,街上已渐渐变得人群熙攘了。 他拿定主意到伊萨基耶夫大桥上去:说不定可找到机会把它扔到涅瓦河里去……不过,我感到抱歉,直到现在还没有介绍一下伊凡·雅可夫列维奇,其实他在许多方面都是一个可亲可敬的人。 伊凡·雅可夫列维奇像所有的俄国正派的手艺人一样,嗜酒如命。虽然他每天都给别人刮胡子,可是他自己的胡子是从来不刮的。伊凡·雅可夫列维奇的燕尾服(他从不穿礼服)是花花搭搭的;换句话说,它是黑色的,却布满了棕黄色和灰色的圆斑点;衣领油光滑亮,三个钮扣脱落了,只剩下一点线头儿。伊凡·雅可夫列维奇是个玩世不恭的人,每当八等文官柯瓦廖夫在刮脸时对他说:“伊凡·雅可夫列维奇,你的手上总有点难闻的味儿!”这时,伊凡·雅可夫列维奇却反问说:“怎么会有难闻的味儿呢?”八等文官又说:“不知道,伙计,就是味儿难闻。”于是,伊凡·雅可夫列维奇闻闻鼻烟,然后在他的脸颊上、鼻子底下、耳根旁边和下巴颏上——总之,随心所欲地抹了一大片肥皂沫,作为回报。 且说这位可亲可敬的市民已经来到了伊萨基耶夫大桥上。他首先四下里张望了一阵子,然后朝栏杆俯下身来,好像是在观看桥下的河水里的游鱼多不多,随即悄悄地把包着鼻子的破布扔了下去。他觉得似乎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身轻松。伊凡·雅可夫列维奇甚至禁不住笑了笑。他没有去给官员们刮脸了,而是朝一家挂着“茶点小吃”招牌的铺子走去,想喝一杯潘趣酒,忽然看见一个巡长立在桥头——仪表堂堂,满脸络腮胡子,头戴三角尖帽,身挎一柄长剑;他猝然怔住了;就在这时,巡长伸出手指招呼他说: “伙计,你过来一下!” 伊凡·雅可夫列维奇知道规矩,远远地脱下便帽,快步上前说道: “大人,您好!” “不,不,老兄,不是什么大人;你倒说说,刚才站在桥上干什么来着?” “真的,老爷,我去给人刮胡子,只是顺便看了一眼河水流得快不快。” “你骗人,骗人!你搪塞不过去的。照实说吧!” “我甘愿给大人每个星期刮两次脸,就是三次也行,决不推托,”伊凡·雅可夫列维奇答道。 “不,朋友,这是瞎扯淡!有三个理发匠给我刮脸,他们还觉得是我给他们赏脸了。你得说个清楚,在桥上干什么来着?” 伊凡·雅可夫列维奇的脸色刷地煞白了……不过,事情到了这儿却罩上了一层迷雾,后来发生的情况便无从知晓了。 2 八等文官柯瓦廖夫一大早便醒来了,翕动着嘴唇,发出“嘟噜噜……”的响声,每当他醒来时总是这么做的,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柯瓦廖夫伸了个懒腰,吩咐人把桌子上那面小镜子递过来。他想瞧瞧昨天晚上鼻子上忽然长出来的那个小疖子;可是,令他目瞪口呆的是,鼻子不见了,留下的是一块又平又塌的疤痕!柯瓦廖夫十分骇然,叫人端了水来,用手巾擦了擦眼睛:一点不错,鼻子不见了!他用手摸摸自己;想要知道是不是在做梦:好像不是在做梦。八等文官柯瓦廖夫从床上一跃而起,抖了抖身子:鼻子是不见了!……他吩咐立刻给他穿好衣服,随后便飞也似地跑去见警察总监了。 然而,我们得介绍一下柯瓦廖夫,让读者知道这个八等文官是属于哪一类的人物。有一些八等文官是凭借学业文凭获得这个官衔的,而另一些八等文官则是在高加索得到提拔的,这是决不可相提并论的。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有学识的八等文官……不过,俄国是一个奇妙的国家,你若是说的是一个八等文官的事情,那么从里加到堪察加①的所有的八等文官都一定以为是在说自己。其他各种名份和官衔的官员也概莫能外。柯瓦廖夫是在高加索弄到手的八等文官。他得到这个官衔还只有两年,所以一刻也不会忘记这个名份;为了显得身份高贵不凡和举足轻重,他从来不说自己是八等文官,而总是自称为少校。“听着,亲爱的,”他在街上遇见卖胸衣的女人总是说道,“你上我家来吧;我住在花园街;只要问一句:柯瓦廖夫少校住在这儿吧?任谁都会告诉你的。”假若遇见一个姿色可人的女人的话,他便要另外悄声嘱咐几句:“心肝宝贝,你就问问柯瓦廖夫少校家的房子在哪里吧。”有鉴于此,我们往后也把这个八等文官称为少校吧。 -------- ↑①旧俄从最西边到最东边的疆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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