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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可是我旅行归来的结果,身体上并不感到怎么舒适。在最大的节制和极精确的饮食规定之下,我可不象平常那样支配自己的时间和体力。饮食、运动、起床、就寝、穿衣和出行,都不象在家里取决于我的意志和感受。在社交圈子的活动中,不好停顿,以免失礼,我愿意做一切必要的事情,因为我当这是责任,因为我知道,这不久就过去了,因为我感觉到自己比任何时候都健康。尽管这样,这种陌生的、动荡的生活,给了我比自己感觉到的更强烈的影响。我刚刚回到家里,正向我父母满意他讲述经过,使他们高兴,忽然大咯血,虽然并不危险,很快就过去了,可是使我长时间感到虚弱。

  这时我又得上一堂新课。我愉快地作。没有什么东西使我留恋这个世界,我深信,我在这儿永远得不到权利,于是我对生存绝念以后,在极愉快、极安静的状态中活下去。

  我得经受一次新的考验,因为我的母亲突罹重病,这病折磨了她五年,她才去世。在这段时间里,不乏锻炼。每逢她害怕得厉害的时候,就叫我们大伙儿夜里守在她的床前,纵然不能恢复她的健康,至少有我们在场可以让她散散心。更重的、几乎难以忍受的压力,是我的父亲也开始病倒了。他从年轻时候起,就常患剧烈的头痛,不过最长只挨三十六个小时。现在病势始终不减,如果头痛升到一定高度,痛苦快把我的心撕裂了。在这种感情的剧烈冲击下,我感到身体十分虚弱,这阻止我完成我最神圣、最心爱的责任,或者使我执行起来极端困难。

  现在我可以考验自己:究竟我采取的道路是真理还是虚幻?我是不是或许只想到别人?我信仰的对象是否具有现实性?我是否经常得到后者来给我以极大的支持?我的心向往上帝的笔直方向,同亲爱的志同道合者的往来,这些我都寻求过,而且也找到了,这就使我对一切都感到轻松。好象是在树荫中漫步的游子,当一切从外部压迫我的时候,我的灵魂就奔向这个庇护处,从不空手而归。

  近来有些宗教辩护士,他们对宗教似乎是热心多过感情,他们要求和他们同信仰的人,公布真正倾听祈祷的实例,也许由于他们希望得到信札和印记,以便在外交上和法律上正确地攻击他们的敌人。他们对真正的感情多么无知,他们多么缺乏真正的经验!

  我可以说,如果我在被压迫和困难当中寻求上帝,绝不空手而归。我已经说得无比多了,却不可能也不可以再说了。尽管在紧急关头每种经验对我是这么重要,然而在我要引证个别情况时,叙述却会变得这么苍白无力,这么不重要,这么不大可能。我是多么幸运哟,千百种细小事件加在一起,向我证明,我在世上不会没有上帝,这正如呼吸是我的生命的象征那样确实可靠。上帝和我亲近,我是在他面前。这就是我为什么故意避免一切神学制度的语言,而能说出极大真理的原因。

  我多么希望当时就完全不靠什么制度;不过什么人早得幸福,不假外来形式,而在直接联系中意识到他的自我呢?我是认真对待自己的幸福的。我谦逊地相信他人的威望;我完全皈依哈雷派的信仰制度,而我的整个气质对此却是格格不入的。

  按照这派的教学计划,心灵的改变要在对于罪孽感到深刻惊恐时开始:

  在这种困境中,心必需或多或少地认识到所欠的惩罚,先后尝尝地狱的特别滋味,这会使犯罪扫兴。最后人们必须感觉出宽恕的明显保证,但是宽恕在继续过程中常常隐藏不露,人们只有认真地去一再寻求。

  这一切对于我无论远近都感觉得到。当我真诚地寻求上帝,他就会降临,毫不责备我过去的事情。我从下边看得清楚,我以前是多么不配,而且也知道,现在还不配;但是我认识缺陷毫不担心。我没有一刻害怕地狱到来,不错,关于恶鬼以及死后受刑受苦地点的想法,在我的思想境界中毫无位置。

  我觉得没有上帝而生活的人,他们的心对于看不见的上帝的信任和爱已经关闭,这样,他们就够不幸的了,至于说到地狱和外部的刑罚,我觉得似乎是缓和而不是加强对他们的惩罚。我只是瞧见世界上有这样的人,他们怀着恶毒的感情,敌视任何一种善,而把坏事强加给自己和别人,他们宁愿在白天闭上眼睛,以便瞎说太阳并不发光——在我看来,这些人简直是说不出的可怜!准还可能造一座地狱来进一步恶化他们的处境呢?

  我怀着这种心理状态,一天又一天过去,足有十年之久。它经受了许多考验,也在我心爱母亲痛苦的垂死病榻跟前。我十分坦率,趁此机会不想把我愉快的心情向虔诚而严守教规的人士隐瞒,为此我得忍受一些友好的责备。他们认为现在正是适当的时候向我介绍,要多么认真严肃地在健康的日子里奠下良好的基础。

  关于严肃性,我倒也并不缺少。这个时刻我使自己深信,我宁愿终身悲愁而充满恐怖。可是我感到多么惊奇,这种情形对我永远没有可能。我只要想到上帝,我就愉快而满意,就在我亲爱的母亲垂危的时候,我也不害怕死亡。可是在这伟大时刻,我学习到许许多多完全不同的东西,超出我的不够资格的教师们的想象。

  我逐渐对好些鼎鼎大名的人士的见解感到可疑,而在暗中保持自己的思想。有某位女友,我以前对她作了过多的让步,她老想干预我的事情;我也不得不设法摆脱这人,有一次我完全坚决地告诉她,她大可不必费心,我用不着她的劝告;我认识我的上帝,只要他一人充当领导者就行了。她觉得颇受侮辱,我相信,她决不会完全原谅我。

  我下决心在精神事务方面摆脱女友的劝告和影响,结果使我获得勇气也在外界关系中走我自己的道路。没有我的忠实的看不见的上帝的帮助,我定会陷入不幸,我不得不对这种明智而顺利的领导感到惊讶。根本没有人知道,究竟我的问题是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有件事情,一件从未解释过的坏事情,它使我们同我们感谢得到生命的本质分离,同一切叫作生命的东西所必须赖以保持的本质分离,这种事情,人们称作罪孽,我对此还毫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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