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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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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我的心灵中这种争执,不知不觉地就已经决定了。尽管我的心中也渴望一点儿感性的快乐,我却再也不能享受它了。一个人虽然十分爱酒,可是当他置身在酒窖里,前后左右都是装满酒的桶。腐败的空气逼得他喘不过气来,这时他所有饮酒的兴趣都一扫而空了。清洁的空气比酒更重要,我对此是一清二楚的,我一开头就没有多加考虑,宁愿要善而不要诱惑人的东西,如果我不是担心失宠于那喀索斯而受阻拦就好了。 然而我经过千百次的内心斗争,经过一直不断的考虑,终于清楚地看出,把我和他结合起来的纽带是太脆弱了,容易拉断。我一下子认识到,这不过是用一个玻璃罩把我关闭在没有空气的地方:一个人只要有足够打破它的力量,就得救了! 想到就作。我揭下假面具,每次活动都是从心坎里出发。我一直温情脉脉地喜爱那喀索斯:但是以前插在热水里的温度计,现在要取决于天然空气,它升得不能比大气的温度更高了。 不幸的是它冷却得很快。那喀索斯开始退却,和我疏远起来,这是他的自由;不过我的温度计随着他的退却而下降了。我家里的人看出来了,他们盘问我,感到惊奇。我用男性的固执语气说,我至今牺牲得够了,而且还准备继续下去,直到我生命的尽头,和他有难同当,但是我要求我的行动有完全的自由,我对事情的取舍,应取决于我的信念,我虽然不想顽固坚持己见,乐意倾听别人的理由,但只要涉及我个人的幸福,必须由我自己作决定,我忍受不了任何形式的强制。就是最大的良医也不能说服我服用某种食物,哪怕这食物平常也许极富滋补,为多数人所热爱,可是一旦我的经验证明,它对我随时都有害,我就摈弃它,这儿可以引用喝咖啡为例。与此相同,或者比此更甚的是,我不愿让人把某种使我糊涂的活动,当作道德上有益的东西而强加于我。 因为我在暗中准备了这么久,所以我对于这方面的争论感到泰然,而不是讨厌。我让我的心情发泄,感觉到我所作决定的全部价值。我寸步不让,要是不顾及子女对长辈应有的尊重,我一定毫不客气地就把对方打发走了。 我在家里不久就胜利了。我的母亲从年轻时候起,就抱有相似的思想,不过在她身上没有发展成熟,因为没有困难逼迫她,从而提高她贯彻自己信心的勇气。她看见通过我来完成她的宿愿,实在感到高兴。大妹妹似乎赞同我;小妹妹只是悄悄地注意着。反对得最多的是姨妈。她陈述许多理由,认为无可反驳,其实这些肤浅的理由,也实在不值一驳。最后我不得不向她表示,她在这桩事情上根本没有发言权,于是她只好做得不再固执己见,她也是在近处旁观这个事件而唯一无动于中的人。我不便对她做得过分,我本可以说,她对此事既无感情,而且也毫不了解。 父亲的态度完全符合他的思想方式。他说话很少,但是常同我谈这件事情,他提的理由是明智的,而且由他提出,也是无可反驳的;只是我深深感到自己有道理,才给我以同他辩论的力量。可是不久情况起了变化;我不得不请他谅解。在他的理智催促之下,我突然发生情绪激动的想象。我让我的话语和眼泪自由倾泻。我告诉他,我多么爱那喀索斯,两年以来,我是怎样强制自己,我多么确信,我作得对,而且准备失去心爱的未婚夫和表面上的幸福,在必要时还牺牲财产未巩固我的信心。我宁愿离开我的祖国,父母和朋友,到外国去谋生,而不愿违背我的认识而行动。父亲掩饰他内心的激动,静默了一些时间,最后公开表示赞同我。 从那时起,那喀索斯避而不来我家,现在我的父亲放弃每周聚会,原来那喀索斯每会必到。这件事情引起宫廷和城里人的注意。人们议论纷纷,通常在这种场合,群众总是积极参加,他们养成一种恶习,爱对心肠软弱的人作决定时施加一些影响。我完全认识这个世界,而且知道,我们常常被这些人责备,原来正是听了他们的劝告我们才这样作,纵然不谈这些,我凭自己的心理伏态,也不会把所有这些暂时的意见当作一回事。 与此相反,我不放弃自己对那喀索斯的留恋。我见不到他的入影了,而我对他的一片真心并未改变。我温情脉脉地爱着他,仔比重新开始,比从前可稳重多了。要是他不打算干扰我的信心,我早就是他的人了。没有这种情况,我真可以同他一起创立一个王国。好几个月以来,我抱着这种情感和思想四处徘徊,因为我最后觉得自己够平静和坚强了,可以安静而稳重地从事工作,于是我写一张客气的、但不带温情的便笺给他,问他为什么再也不来着我。 因为我知道他的脾气,就是在微小的事物上,他也不愿说明理由,只是一声不响地做他认为是好的事情,这时我有意逼他非表白不可。我收到一封又长又无聊的回信,不着边际,空话连篇:说什么他找不到更好的职位,就不能安家立业,向我提出结婚;据说,我最清楚不过,他迄今的命运多么坎坷,他认为这样长期继续没有结果的往来,会有损我的名声,情我允许他保持至今为止的这种距离,一旦他能够使我幸福的时候,决不背弃他对我所许下的诺言。 我立即答复他:因为事情已经闹得整个社会都知道了,才来珍惜我的名声,未免为时太晚,而对于这个名声来说,我的良心和我的清白是最可靠的保证,借此机会,我却不假思索,用他的话回敬他,希望他今后寻得幸福。 跟着我接到一封简短的回信,语气基本上同第一封信一样。他坚持己见,要等到他获得职位以后,再来征询我的意见,看是不是愿意同他分享幸福。 这对于我等于什么也没有说,我告诉我的亲戚朋友,事情已经吹了,实际上果然如此。九个月以后,他如愿以偿地获得升迁,还再一次向我求婚,不过提出如下的条件:就是我作一个必需安家立业的男子的妻子,需得改变我的思想。我客气地谢谢他,赶快拿出勇气和理智摆脱这件事情,好比一个人在剧院听戏,幕落下来以后,就急欲离开了。不久以后,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一个富有而又体面的对象,我知道他那样的人是会幸福的,这样我就完全放心了。 我对下列事实不好默而不言,他在获得职位以前和以后,曾向我提出几次体面的结婚要求,都被我丝毫不予考虑地而加以拒绝了,我的父母却希望我在这方面多作一点让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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