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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俗电视(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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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时不时地企图遮掩其羞耻,电视大体说来是一种贫民传媒,最善于宣传假牙清洁剂、不能自控时使用的尿片、啤酒、通便剂、汽车以及洗涮用品,但是一碰到书籍、思想、历史,以及人类文明对话的复杂、精微和讽刺性就死了。在为一次有关“文化”问题而进行的电视谈话排演中,有人请我给“人类学的”一词找一个简易的同义词,这使我确信,原来那是一个远非电视机前的观众所能理解的词,这就是为什么“文化”无法成为大众脑海中的以“娱乐”为目标的节目原因,因为这个话题不能恶俗。 女子摔跤,奥普拉·温弗莉脱口秀,幼稚的黄金时段情境喜剧,以及那些所有角色都像卡通连环画中的要求一样表演夸张的“戏剧特别节目”——这些自然是相当糟糕的,但对于知识阶层构成不了什么威胁,因为只有已经失去了知识的那些人,还在津津有味地观看某个已播到第32次的节目。很多美国家庭拥有电视机的比例比拥有带抽水马桶的厕所还要高,而且平均每个家庭每天要看七个半小时的电视,也就是说从每天下午4点半一直看到半夜12点,从“富人与名流生活方式”节目中汲取价值,从“异国风情”节目中领略艺术精微。这些当然是糟糕的,但还不是恶俗的。 要找恶俗,你首先得转到新闻频道。在那里,事件要么被柔情化,要么被搞得耸人听闻,但却迟迟不讲出事情的核心内容,这样观众就不会转频道了。事情刚有了个眉目,广告便接踵而来。同样恶俗的是没完没了的中产阶级口味的特别新闻,一副伪学问和假分析的样子,所谓的“专题讨论”也不过是自己不同意自己的意见,一个人玩。这里的错觉在于,从表面上看,其整个过程和过去那种小圈子聚会或专家讨论会的气氛一样自由随意,而实际上完全是一套一成不变的陈词滥调,和迎合对方感受的僵硬的传统手法,这就决定了不可能有任何新鲜或不肤浅的事情发生。刘易斯·拉法拇指出,“尽管表面上看来它极其流畅,电视实际上是一种极其严格的宣传工具,只用那些类似即兴喜剧中的角色式的一成不变的人物”,从另一个角度阐明了在恶俗的情形中总会表现出来的表象与实质之间的距离。 你可以用查尔斯。兰姆很久以前论及报纸时说过的话来谈论当今的电视:你没有哪一次不是怀着一丝渴望的兴奋打开一份报纸(也可说打开电视),又没有哪一次不是满心失望地合上一份报纸(也可说关上那个操蛋的东西)的。就算你聪明绝顶,你刚开始时的一点点兴奋也很快会为庸俗和老套所征服,没完没了地滚出经过试验和测试的而没有任何原汁原味的东西,表现与内容永远的胜利。电视是一个不可能有任何令人激动或有趣的事情发生的地方——除了现场直播的体育比赛。英迪的车会不会撞毁?篮球场上会不会发生一次比以往更有意思的斗殴?那对奥林匹克冰上舞蹈家会不会跌倒?那名被撞晕了的橄榄球选手会不会再爬起来?还是,显然已经死了,会被抬出场外?这类时刻或许还能激发一点好奇心,只是一小会儿,可以让人满意,只要那种该死的声音不总是插进来评论、解释、找关系、证实——某个现场评论员非得每场在那儿说个没完,好像不如此我们就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似的。“球高高地飞向左半场,瑞恩正在追——靠墙了,靠了,靠了,”云云,而这一切我们本可以自己看得一清二楚。有一种假设是很清楚的:如果没有解说与评论,任何事情都不会是真的。 同样的病也染到了电视新闻身上。每件事情都必须编成一个“故事”,哪怕是显然无须任何评论的自在自为的事情:一座火山的喷发,一条鲸鱼浮出水面,足球迷互相打起架来了,有十五辆车被撞毁在加利福尼亚的一条州际公路上。前新闻播报员汤姆·伍尔夫认识到电视的确把这类事件“安排”得很好,他说,其他一些这样或那样类似的东西正是电视所要展示的惟一的“新闻”。实际上,他说,“如果彻底关闭电视新闻制作,只报道听证会、新闻发布会和冰球比赛之类的节目,这才是对全国的一种服务,才是电视新闻。至少公众不会产生他们正在获得真实新闻的虚假错误印象”。再看看现在,电视新闻节目恰恰成了恶俗的本质;虚假的和实际的事情之间的鸿沟每周要以那种人们熟悉的自我介绍方式(如“丹·拉瑟现在为您报道”)表演五次,而他常常根本就什么也没在报道,只不过在表演和朗读——依照电子提词机所显示的内容来读,正如拉法姆所说,所使用的都是“专为六岁小儿能听懂配置的”语言。丹·拉瑟的表演只是个小骗术,毫无疑问,只是这个令人厌倦的表演世界里的一部分,它披上了真实生活(现场报导)的面纱,而这从一开始就是电视的真正材料。正如托德·吉特林所说,即便丹·拉瑟也是在为“一种将乏味和欺骗提升为文化准则的生活方式”作贡献。毕竟,如果你主要的差事就是大量地销售没有价值也不需要的东西,谎言和平庸就必然统领一切。它们并非刚好是电视不幸的副产品:它们恰恰是电视之所以存在的理由。 一旦受到利益的驱使,谎言的魅力会有多大,它如今竟然渗进了一度很纯洁、与公开的金钱交易和玩世不恭频道无缘的公共电视网。既然公共电视台不得不承认某位强有力的商业赞助商总是藏在某个被给定的节目背后,也就是说,肯定会有一些有趣的事情根本不可能被注意或被提及,电视的羞耻感便迫使它避开如“由××赞助”这样的用语,而喜欢使用诸如“本节目之制作承蒙××基金之协助”之类的委婉调子,好像用了“基金”这个词,整个节目就是由诸如基金会、大学以及类似的清白机构的高知识,不谋私利的领域中制作出来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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