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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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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在经过乌杰庚斯克支脉的长途跋涉之中,完全靠葡萄和蒸得半生不熟的菌子充饥。越过支脉,莱奋生一行走进离伊罗河子河口约莫二十俄里的老虎谷,来到一所孤伶伶的朝鲜人的小房子前面。迎接他们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汗毛浓密得象他的毡靴上的毛一样。那人不戴帽子,腰里挎着一支生锈的斯密特枪。莱奋生认出他是大乌比辛斯克的私酒贩子斯狄尔克沙。 “啊,是莱奋生!”斯狄尔克沙招呼说,他的嗓子因为伤风老治不好而沙哑。他的眼睛含着惯常的昔笑从浓密的汗毛里望着人。“你还活着?不错——这儿正有人找你呐。” “谁找我?” “日本人和高尔察克的手下呗……别的还会有谁要你?” “他们未必能找得着……我们要点吃的,这儿有吗?” “也许能找得着,斯狄尔克沙卖招呼说,“他们又不是傻瓜,你的脑袋挺值钱——在村民集会上,呐,宣读过一会命令:不论捉到死的活的,都有赏。” “嘿!出的钱多吗?” “西伯利亚票五百卢布。” “太便宜!”莱奋生冷笑了一声。“我说,我要吃的,这儿有吗?” “哪儿来的吃的……朝鲜人自己都尽吃小米饭,生猪,他们这里倒有一头,大约有十普特重,他们简直把它当宝贝——要靠这点肉过一冬呐。” 莱奋生去寻找主人、那个颤巍巍的朝鲜人头戴压瘪了的硬壳帽,头发灰白,他一开口就恳求莱奋生千万不要动他的猪。莱奋生虽然可怜这个朝鲜人,但是感到自己背后有一百五十张嘴巴等着要吃,只好一再向他说明,他这样做实在是不得已,朝鲜人听不懂他的话,还是合掌求他,一再重复着说: “别吃一吃……别……” “开枪吧,反正是没有办法了,”莱奋生愁眉苦脸地把手一摆,就象要别人朝他开枪似的。 朝鲜人也愁眉苦脸地哭了起来。 他突然屈膝跪下,胡子在草里磨蹭着,开始吻莱奋生的脚,但是莱奋生连搀都不去搀他——他怕这样一来就会硬不起心肠而收回成命。 这一切,密契克都看在眼里,他的心紧揪了起来。他逃到屋后,把脸埋在干草里,然而即使到了这里,老人的老泪纵横的脸、在莱奋生脚下缩做一团的穿白衣服的矮小的身形,还是浮现在他眼前。“难道非这样干不行吗?”密契克一个劲儿地想道,这时又有一长串也是被掠夺掉最后一点东西的农民的脸一顺从的、低垂的脸,——在他眼前浮过。不,不,这是残酷的,实在太残醋了,”他又想道,一面把脸往干草里埋得更深。 密契克知道,换了他,他决计不会这样对待那个朝鲜人, 可是猪肉他还是跟大伙一块吃了,因为他肚子饥饿。 清晨,莱奋生往山里去的路被敌人截断。经过两小时的战斗,丧失了将近三十人,才冲了出去,进入伊罗河子的山谷。”高尔察克的骑兵紧追不舍,莱奋生扔掉全部驮马,一直到晌午才走上去医院的熟悉的小径。 这时他觉得在马上几乎坐不住了。在极度的紧张之后,心脏跳动得非常缓慢,仿佛随时都会停止。他困得厉害,他刚把头低下,人立刻就在马鞍上摇晃起来,这时一切都变得简单和无关紧要了。忽然,仿佛心里有什么推了他一下,他猛吃一惊,连忙回头去看——谁也没有觉察他在睡觉,所有的人部在自己面前看到他们看惯了的、他的微驼的背部。有谁会想到,他也象大伙一样感到疲倦、发困呢?“是啊……我还有力量支持下去吗?”莱奋生想道,仿佛提出这个问题的不是他,而是别人,他使劲晃了晃脑袋,感到双膝在令人讨厌地微微颤栗。 “瞧……不多一会你就可以跟你的小媳妇见面啦,”快到医院的时候,杜鲍夫对莫罗兹卡说。 莫罗兹卡没有作声。他认为这件事已经算完结了,虽然这一阵他一直希望看看瓦丽亚。他哄着自己,把自己想知道“他们俩不知会搞出什么名堂来”的希望当做是一个局外人的好奇,属于人情之常。 可是当他看到处的时候,瓦丽亚、斯塔欣斯基和哈尔谦柯站在小屋旁,笑嘻嘻地跟大伙握手,他心里的一切都翻腾起来了。他没有停留,随着全排一同在槭树下面走过,然后给马放松肚带,在它旁边摆弄了好一会。 瓦丽亚只顾寻找密契克,对大伙的招呼只是敷衍作答,对他们扭促不安而又精神恍惚地微笑着。密契克的目光和她相退,他点了点头,就红着脸把头低下:他生怕她会立刻朝他跑过来,使大家猜到其中的奥秘。但是她很有分寸,并没有因为看到他而露出高兴的样子。 他匆匆地拴好“老废物”,悄悄溜进密林,走了不多几步,他就碰到皮卡躺在马的旁边。皮卡的眼睛是湿润的,眼神空虚,好象想出了神。 “坐……”他疲倦他说。 密契克在他旁边坐下来。 “现在我们到哪里去呢?” 密英克没有回答。 “我现在真想去捉鱼……”皮卡做梦似他说,“在养蜂场里——现在的鱼正往下游——可以筑一道坝来捉……只要去捡就行了,”他沉默了一会又伤心地补充说:“可是养蜂场已经没有了……没有了:不然的话倒挺好——那边很清静,这时候蜜蜂已经不叫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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