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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


  他朝着他指给王太后的那扇边门走去,前后簇拥着那忍俊不禁的朋友们。

  侍卫问道:“太后陛下听见没有?……要我们从边门进城。”

  “是的,我听见了,先生。就从边门进去吧,既然人家都从那里进城。”

  那个笨头笨脑的侍卫用他的问话加重了王太后所受到的侮辱,王太后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侍卫吓得面如土色。

  整个驾驾于是转向左边,这时那扇边门已经敞开。

  比西下了马,手里提着剑,从边门走了出来。他在卡特琳面前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他身旁的贵族们个个效仿,只见一大片插在帽子上的翎毛几乎扫到地面。

  比西说道:“欢迎王太后陛下驾临昂热。”

  旁边的鼓手们却没有敲鼓,兵士们也继续持着武器。

  王太后下了驮轿,挽着她的一名侍卫的臂膀,步入边门。她简单地答了一句:

  “谢谢,比西先生。”

  这就是她在仅有的一点时间里,思维再三的结果。

  她高昂着头向前走去。

  比西突然抢先一步,用臂膀挡住了王太后,说道:

  “啊,请留神,夫人。这扇门很矮,陛下这会撞着头的。”

  太后问道:“那么一定要我低下头啰?怎么办?我这样进城,生平还是第一次。”

  王太后这几句话虽然说得十分自然,但对于聪明伶俐的朝臣来说,却不难听出其中意味深长的弦外之音。每一个在场的人都不得不好好琢磨,连比西也不由得咬了咬胡髭,将目光转向旁边。

  利瓦罗凑近比西的耳边说:“你有点太过分了。”

  比西说道:“活该!随它去,我就是要叫她领教一下。”

  这时,太后的驮轿已经用滑车吊上城墙,于是太后重新坐上去,向公爵府驰去。比西和他的朋友们也翻身上马,左右两边护送着鸾驾前进。

  卡特琳突然问道:“我的儿子呢?我怎么没看见我的儿子安茹?”

  本来她竭力忍住不去问这句话,可是实在由于她无处泄愤,终于脱口而出。弗朗索瓦在这时候无影无踪,无疑是对太后最大的侮辱。

  “亲王殿下病了,无法起床,夫人,否则亲王殿下必然毫不耽搁地代表他自己的领地,前来恭迎王太后;对此,太后陛下不必怀疑。”

  卡特琳这时惺惺作态,摆出一副豁达的模样惊叫起来:

  “病了,我可怜的孩子病了!啊!先生们,我们快点吧……他受到很好的照顾了吗?”

  比西说道:“我们尽力而为。”他一边说,一边诧异地端详王太后,好像要看看在这个女人身上是否真的还有母爱。

  卡特琳停了一会儿,利用这段时间巡视了一下在场的贵族,问道:“他知道我来了吗?”

  “当然,夫人,他知道。”

  卡特琳咬紧嘴唇。

  她装出怜悯的样子又加了一句:“他一定病得很重吧。”

  比西说道:“他的病重极了。亲王殿下经常突然发病。”

  “他是突然发的病吗,比西先生?”

  “我的天主,确实如此,夫人。”

  他们谈着话,来到了宫殿。只见车驾两旁一大群人围成了一个大圈子。

  比西赶紧跑到前面,登上阶梯,气喘吁吁地冲进公爵的房间里。

  他说道:“她来了……小心点!”

  “她发火了吗?”

  “简直怒气冲天!”

  “她抱怨了吗?”

  “噢,这倒没有,她的脸上还挂着笑。不过这样更不妙!”

  “百姓们有何议论?”

  “百姓们连眉头都没有皱一皱。他们看着她,一个个噤若寒蝉;就算他们对王太后一无所知,但瞅她一眼也就心中有数了。”

  “那么她呢?”

  “她向百姓们送去飞吻,然后又咬自己的手指。”

  “见鬼!”

  “我也是这样想的,爵爷。见鬼!您可要谨慎行事!”

  “我们还是坚持同他们兵戒相见啰?”

  “那当然!您想要赢得十分,就得开价一百。同这个女人打交道,开价一百能得到五分就谢天谢地了。”

  公爵说道:“哼!你以为我就如此软弱无能?……你们都到齐了吗?为什么蒙梭罗没有来?”

  “我想他在梅里朵尔……噢,我们少他一个也无所谓。”

  这时,站在门口的掌门官大声通报:“王太后陛下驾到!”

  话音未落,卡特琳出现了。她和往常一样,全身着黑,然而脸色却苍白如纸。

  安茹公爵做了个要起床的动作。

  卡特琳却一个箭步扑到他的怀里,连连亲吻他。谁也没有想到年纪老迈精力衰退的卡特琳,动作依然那么灵活敏捷。

  比西心想:“她会憋死他的。这回她倒是真心吻他,真见鬼了!”

  昂特拉盖对里贝拉克说:“小心别上当,她的每一滴眼泪都要我们付出一桶血的代价。”

  拥抱完毕,卡特琳在公爵的枕边坐了下来。比西作了个手势,让侍从们都退下去,而他自己却像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样,若无其事地往床柱上一靠。

  卡特琳突然说:“亲爱的比西先生,劳您驾照顾一下我的那些可怜的手下人吧。在这里除了我的儿子,只有您是我们最亲密的朋友,我们的大管家,对吗?因此我才这样请求您。”

  比西只能照办。他心想:“我中了圈套了。”

  他于是说:“夫人,能得到太后陛下的赏识,我深感荣幸。我马上就去。”

  接着他又喃喃自语说道:“走着瞧吧,你对这里的房间可不像在卢佛它那样了如指掌。我还会回来的。”

  他走了出去,根本无法给安茹公爵作个手势,因为卡特琳对他已有提防,一刻不放松地紧紧盯着他。

  卡特琳首先要弄清她的儿子是真的病了,还是仅仅装病。

  这是她这次整个外交行动的基础。

  可是弗朗索瓦不愧为卡特琳的儿子,他装病装得惟妙惟肖,天衣无缝。

  他在发烧,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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