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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爱,紫丁香有一天将要盛开

  他们两个人都在听这首歌曲的叠句,当这首歌唱到第二段,小姑娘跟着用尖声细气含糊不清的声音也唱起来,转过脸去朝着阳光灿烂的深谷,把身边坐着的老人完全给忘了。尽管下面音乐声很大,可是昂代斯玛先生独独听到孩子的歌声。他知道,像他这样上了年纪的人,不论是对谁,尤其是孩子,有他在眼前,也根本不会有什么妨碍。她转过身去,自顾唱着,就像在学校里唱歌时那样打着拍子,把这首歌曲从头到尾唱了一遍。

  某种急切不安的信息

  这首歌曲唱过,一阵嘈杂声随之而起。歌声每唱过一遍,男人、少女欢呼吵闹声又交错响起。有人叫着要再唱一遍,但是歌曲并没有再唱。很奇怪,广场上是一片沉寂,几乎阒无声息,笑也笑够了,闹也闹够了,笑闹得太厉害了,一下都停下来,几乎无声无息了。这时,这个小女孩还在吹着口哨,吹这首歌子的曲调。口哨声音尖细,音调也不该那么慢悠悠的。看来她还没有到跳舞的年龄。她吹口哨吹得也不好,可是吹得专心、用力。口哨声在树林里穿行,听的人的心里也有它的回音,这小女孩自己一点也不理会,自己也听不到。瓦莱丽在房子走廊里也吹口哨,她吹得很好,而且动听,在她父亲午睡醒来之后她才吹口哨。我的小瓦莱丽,你从什么地方学会的?吹得这么动听?她也说不上来。

  小女孩吹完歌曲的叠句,就注意察看下面村里的广场,看了相当一段时间,然后回转身来,对着昂代斯玛先生,现在她是一点也不害怕了。她那眼色看起来反而是喜悦的。那么,那么,她是不是要人夸她而夸她的话却没有说出?难道她记性这么坏,居然以为这个老人会夸她吹得好?那又为什么这样开心?她那满含幸福的眼色保持不变,后来,突然之间,发生了变化,变得十分严峻,这严峻的眼色同样是凝固不变的,难以解释的。

  昂代斯玛先生说:“你口哨吹得好。是在哪里学的?”

  “我也不知道。”

  她的眼睛在询问,她问昂代斯玛先生:

  “我这就走吧?我这就下山吧?”

  “哎,不急不急,”昂代斯玛先生劝阻说,“你急什么,你歇歇,还早呢。那一百法郎掉到地上了。”

  这好意关切反让她感到为难。她捡起那块硬币,接着又打量他沉陷在椅子里堆成一大堆的威严的躯体——正好遮在白色屋墙阴影之下,这一块庞然大物。是不是她想从他打战的双手、他的微笑上发现某种急切不安的信息?

  昂代斯玛先生琢磨着说什么,使她的注意力分散。可是昂代斯玛先生一时又找不到适当词句,仍旧一言不发。

  小女孩说:“您看,我也并不怎么累。”

  说着她的眼光就避开了。

  “噢,你尽管待着,不忙不忙,”昂代斯玛先生说。

  浮现在昂代斯玛先生脸上的笑容不再是自自然然的。除非开向花园的那扇落地窗窗口上有瓦莱丽出现,除非那一脸皱纹被无法控制的兽性的欢快给抹平,昂代斯玛先生是不会笑的;只有想到礼节需要他才笑上一笑,还要费劲做一番努力,才能做出一个性情愉快的老人惯常所有的那种笑容。

  “你不急嘛,我担保,你有时间,”他翻来覆去地这样说。

  小女孩站起来,好像是在想什么。

  “那么,我去蹓一圈儿去,”她用决定的口吻说,“我父亲来了,我就跟他一起坐车下山。”

  “那边有一个水塘,就在那边,”昂代斯码先生说,拿左手指着将要归瓦莱丽所有的那一片树林。

  这,她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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