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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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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些混账报纸上关于审判的报导吧,”匹克威克先生想。“关于我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 “你是住在克莱波·格林的那位绅士,因为不小心,喝了葡萄酒之后着了凉,四肢失去了效用——动一动就痛苦极了,他就把巴一斯的一百零三度的温泉装在瓶里用货车运到城里,送到他的卧室里,用这水洗澡,打了喷嚏,当天就好了。非常好!” 匹克威克先生领谢了这个假设里所包含的恭维,但是他仍然有加以拒斥的自制力;他就利用掌礼官的片刻的休息,要求让他来介绍他的朋友特普曼先生、文克尔先生和史拿格拉斯先生——这个介绍当然又使掌礼官欢喜和荣幸得不得了。 “班顿,”道拉先生说,“匹克威克和他的朋友们是g人。他们一定要留下签名。那签名簿在哪里?” “到巴一斯来的贵客的登记簿今天两点钟会拿到卿筒间去,’”掌礼官回答。“你愿意把我们的朋友带到那堂皇的建筑里面,使我能够获得他们的签名吗?” “好的,”道拉答。“拜访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我们要走了;一个钟头以后我再来。走吧。” “今天晚上有个舞会,”掌礼官起身要走的时候,一面又抓住匹克威克先生的手,一面说。“巴一斯的舞会之夜是从天堂攫取来的宝贵的时间;它之所以如此令人销魂,是由于音乐、美。风雅、派头、礼仪,以及——以及——非常重要的,由于没有商人参加,他们跟天堂是完全不协调的,而他们自己每两个星期在商会里有一次集合,那至少也是很有味儿的。再会,再会!”于是这位掌礼官安其洛·西鲁斯·班顿老爷,一面嘴里尽说他非常满意、非常愉快、非常拜服、非常承情,一面走下楼梯,跨进在门口等候的一辆极其漂亮的双轮马车,走了。 到预定的时间,匹克威克先生和他的朋友们由道拉先生护送着走到集会室,在签名簿上写下名字,这件赏光的事使安其洛·班顿觉得格外地感激不尽。当夜舞会的人场券是准备大家都有的,但是现在不在手里,所以匹克威克先生决定叫山姆在四点钟到女王广场掌礼官家里去取,尽管安其洛·班顿一再表示说要叫人送来。他们在这城市里作了短程的散步,得到一个一致的结论是派克街就好像一个人在梦中所看见而绝对不能靠近的垂直的街道,于是回到白牡鹿打发山姆去完成他的主人发誓要他去做的事。 山姆·维勒又随便又优雅地戴上帽子,两手放在背心口袋里,极其悠闲地往女王广场走去,边走边吹着口哨,吹了几首当时最流行的曲子,那是为了适用于那高贵的乐器——嘴或口腔,完全用新的节奏改了调的。走到女王广场他所要去的那一号,停止吹口哨,在门上轻轻地一敲,马上就有人开了门,那是一个穿华丽的仆人服、头发上拍粉、身躯匀称的仆人。 “这儿里是班顿先生家吗,老朋友,”山姆·维勒问,那头发拍粉的穿着漂亮仆人服的人华丽得灿烂夺目,但是他一点没有相形见拙地觉得羞惭。 “有事吗,年轻人?”是那个拍发粉的仆人的傲慢的询问。 “如果是这里,你就拿这名片给他,告诉他维勒先生在等着,好吗?”山姆说。说着就冷静地走进客厅,坐了下来。 拍发粉的当差用力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很严厉地皱了皱眉头;但是关门和皱眉头都对山姆是没有用的,他在端详着一座桃花心木的雨伞架子,用各种外表上的征象,表示他的批评式的赞许。 显然是,主人看了名片使拍发粉的仆人对山姆的好感增加了,因为他递名片回来的时候,用友谊的态度微笑一下,说是马上就有回音。 “很好,”山姆说。“告诉那位老绅士不用忙得出一身大汗。不着急,六呎大汉子。我吃过饭了。” “你吃得早呀,先生,”拍发粉的仆人说。 “我觉得早些吃饭的话晚饭的胃口就会好些,”山姆答。 “你到巴一斯很久了吗,先生?”拍发粉的仆人问。“我以前还没有听见你的大名的荣幸哪。” “我在这里还没有出过什么大风头,”山姆接过去说,“因为我和别的几位时髦人物是昨天夜里才到这里的。” “这是个好地方,先生,”拍发粉的仆人说。 “好像是的,”山姆说。 “愉快的交际界,先生,”拍发粉的仆人说。“很讨人欢喜的仆人们,先生,” “我想他们是,”山姆回答。“是一种殷勤的、坦白的、不随便对人说什么的人。” “啊,的确是这样的,先生,”拍发粉的当差说,把山姆的话认为是很大的恭维。“的确是这样的。你闻不闻鼻烟,先生?”高个儿当差问,拿出一只小鼻烟壶,盖上有一个狐狸头。 “我不能不打喷嚏,”山姆答。 “那是不容易的,先生,我承认,”高个儿当差说。“慢慢地来,先生。咖啡是最好的实习。我用咖啡用了很久。它是很像鼻烟的,先生。” 这时候,铃声刺耳地响了一阵,使得拍发粉的当差很没有面子地不得不把狐狸头塞进口袋,并且带着卑屈的脸色连忙到班顿先生的“书房”里去。顺便说一句,我们知道,往往有这样的人,尽管是既不会看书,又不会写字,但是却非要把后面的小客厅叫作书房! “这是回信,先生,”拍发粉的当差说。“恐怕你会觉得它大得太不方便了。” “没有关系,”山姆说,拿了那封内容很少的信。“我的虚脱的身体正好吃得消。” “我希望我们再见,先生,”拍发粉的当差说,搓着手,跟着山姆走到门口的台阶上。 “你客气得很呀,先生,”山姆答。“现在,别把你累坏了吧;那才是好人罗。想想你对社会的责任,别工作过度,伤了身体。为了你的伙伴们,努力使你自己安静下来吧;想想那对你会是多么大的损失!”说了这些令人感动的话,山姆就告辞了。 “一个非常古怪的青年人,”拍发粉的当差说,带着显然摸不透山姆的眼光目送着他的背影。 山姆默默无语。他霎霎眼睛,摇摇头,微微一笑,又霎霎眼睛;脸上带着似乎碰到什么使他非常开心的事的表情,高兴地走掉了。 正好在当天晚上八点钟之前二十分钟,安其洛·西鲁斯·班顿老爷,掌礼官,在会议室的门口从他的双轮马车里出来了,还戴着同样的假发,同样的牙齿,同样的眼镜,同样的表和图章,同样的戒指、衬衫别针和手杖。他的外表上唯一看得出的变化是他穿了一件更浅的浅蓝色的、用白色丝质村里的上衣:黑色的紧身裤、黑丝袜、黑舞鞋和一件白背心,还有就是,既使可能的话,可能更香了一点。 这样打扮了的掌礼官,为了严格履行他的非常重要的职务的重要责任,站在房间里招待大家。 巴一斯挤满了人,与会者和花六便士来喝茶的人,成群地拥来,舞厅里,长方的牌室里,八角形的牌室里,楼梯口上,过道里,嘈杂声十分使人迷醉。衣服沙沙作响,羽毛摇晃着,灯光闪耀着,珠宝闪烁着。有一片音乐声——可不是四组舞的乐队奏的,因为那还没有开始;却是轻盈的小脚步的音乐,时而带着一声清脆的欢笑——笑声低而温雅,但是非常悦耳:女性的声音大都如此,不论是在巴斯或是在别的地方。由于愉快的期望而闪闪发亮的眼睛,从四面八方闪烁着;无论你向哪里一看,都看得见美丽的身材从人群中优雅地穿过,刚刚消失,就有另外一个来接替,也是同样地美丽迷人。 茶室里,徘徊在那些牌桌周围的,是好多古怪的老太太和老态龙钟的老绅士,在讨论着张家长李家短之类的闲话,那种显然津津有味的样子充分说明了他们从这种事情上获得的快乐达到了何等的程度。羼杂在这些集团之中,还有三四个撮合婚姻的妈妈们,她们好像完全被她们所参加的谈话吸引住了,但是并没有忘记时时向她们的女儿们心焦地斜着眼看一眼,女儿们呢,她们记得慈母的教训,要充分利用青春,已经开始了她们的初步的卖弄风情:失落围巾、戴上手套、放下杯子、等等;固然都是微枝末节,可是在熟能生巧的实践家做来,很可能获得惊人的效果。 一群群年轻的家伙徘徊在靠门的地方和远端的角落里,表演他们的种种自鸣得意和愚笨的行径;用他们的蠢相和自满叫附近的所有的人好笑,却仍快快乐乐地自以为他们是大家所称赞的对象;至于这种赞美,那是一种聪明而仁慈的施予,没有一个好人会反对的。 最后,那些坐在后排的一些板凳上,并且早已把那里占下来作为晚会的座位的,是几个过了大关口的未婚的女士们,她们不跳舞,因为没有舞伴,也不打牌,因为怕坐下来之后成为无法挽救的单独一个人;因此,她们是在可以骂一切人而不必反省的那种有利地位。 简单说,她们能够骂一切人,因为一切人都在场。那是一种愉快和豪华的场面,有的是穿戴华丽的人们、漂亮的镜子、撒了滑石粉的地板、多枝烛台和灿烂的蜡烛;而在这场面的一切处所里沉静而温柔地从这里滑到那里,对这一伙人谄媚地鞠躬,对那一伙人熟识地点头,对全体则是极为满意地微笑着的,正是衣饰华丽的安其洛·西鲁斯·班顿老爷,司仪的官儿。 “到茶室去。请用你们的值六便士的茶吧。他们放了点热水,就叫做茶。请喝罢,”道拉先生大声说,指引着挽了道拉太太的手臂走在他们这伙前头的匹克威克先生。匹克威克先生就走进茶室去;班顿先生看见了,慌忙像螺丝旋子似的从人群里钻过来,狂热地欢迎他。 “我的好先生,我感到极大的荣幸。巴一斯有幸。道拉太太,你令会场生色了。我庆贺你戴着如此的羽毛。有味儿!” “到了些什么人吗?”道拉怀疑地问。 “什么人!巴一斯的精华。匹克威克先生,你看见那位带纱帽的太太吗?” “那位胖老太太?”匹克威克先生天真地问。 “别响,我的好先生——在巴一斯没有人是胖的或者老的。那位是寡居的史纳方纳夫人。” “是真的吗?”匹克威克先生说。 “何以见得,”掌礼官说。“别响。挨近点儿,匹克威克先生。你看见那位走过来的穿着很高雅的青年人吗?” “是那长头发、额头很小的?”匹克威克先生问。 “正是。巴一斯现在最富有的青年人。麦丹海德爵爷公子。” “你的话当真?”匹克威克先生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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