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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袊子又抓起毛刷在头上来回猛搓。或许房子太狭小,无处可避的缘故,袊子一直是面向梳妆台压抑着自己愤怒的心情。

  因为是背对着风野,所以无法直接看到袊子的正脸,但是从镜子上的映像可以看到袊子已是泪流满面。

  然而,风野此时还不能近前安慰。若是哪句话不小心都可能招致怒火爆发,甚至是发狂。

  现在什么手段都无济于事。眼前这裤衩上的字母实在是太刺激了。看着这记号仿佛妻子忽然出现在面前。

  风野控制着出逃的念头,朝窗户望去。沉寂之中,袊子突然站起身来。

  风野注视着袊子的举动。瞬间她抓起桌上的手袋朝门口走去。

  “喂,你去哪里?”

  “喂!”

  风野再次喊她,袊子仍然是头也不回地出了屋。

  风野随即起身要追,可再看看自己穿着睡衣的这身打扮又无奈地坐在沙发上叼起了一支香烟。

  袊子一不在,屋里顿时沉寂下来。客厅中间散乱地扔着风野的白色内裤和蓝色袜子。在风野眼里实在看不出它们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我该怎么办呢?”

  马上就是正午了,刺眼的阳光照在阳台上。孩子们的喧闹声从窗户传了进来。风野对着明亮的窗户看了一阵,掐灭了烟头,像是要把不愉快都抛到脑后,捡起了内裤和袜子扔到水池边的垃圾桶里。然后,脱了睡衣,换上衬衫,穿上裤子。

  似乎在转瞬之间,风野经历了天堂与地狱,仿佛要把这两者都忘掉似的出了房间。

  来到车站,风野又有些茫然。今天本来想在衿子处舒舒服服地过一天,所以没有安排与其他人见面。

  风野驻足站前,举目四顾,哪里有衿子的影子。他又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着,吸完了烟就进了车站对面的咖啡店。

  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店里人渐渐多了起来。风野在里面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冰咖啡。

  立刻,一位与衿子年龄相仿的服务员送来咖啡。

  风野插上吸管,陷入沉思。

  “晴天霹雳”,真应了那句话。风野今天早上满心欢喜,以为瞒过了衿子,不料却被识破。

  自认为安排得天衣无缝,殊不知密中有疏。冷静之后,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男人可能把该想到的地方都想到了,只是不曾想会在阴沟里翻船。尤其在穿着、过日子方面,男人天生就粗疏。恐怕没有哪一个男人会把自己的内裤逐条翻过来检查。对自己穿的袜子,大概只注意颜色的配合,至于图案则往往忽略。既然内裤上被做了记号,那么背心、裤子……都可能被做上记号。能想得出来在那种地方做记号,实在是够绝的了。但是能发现这记号的也令人叹为观止。总之,男人不会留意到如此细微之处。

  这种邪办法只有女人才想得出来,衿子发作也是情有可原吧。

  话说回来,只是一味地指责对方“撒谎”,未免失之公允。

  明明回了家还硬是不承认,的确不对。在这点上风野是撒了谎。如果当时老老实实地承认“孩子们在等着自己”,又会怎样呢?衿子可能照样不依不饶。

  撒谎是为了不伤害衿子的感情,保住来之不易的亲密气氛。换句话说,正是因为爱袊子而撒的谎。否则,甩下一气“今天晚上必须回家”袊子也无可奈何。

  昨天陪着袊子一直磨蹭到九点,谎称在公司过夜等等,都是出于对袊子的怜恤之情。所以,对风野的一味指责表现出拎子气小量窄。

  一杯咖啡下肚,情绪和缓了许多,风野拿起收款台旁边的公用电话拨了袊子的号码。

  袊子怒气冲冲地出的门,现在还不大可能回去,但风野还是希望听到她的声音。

  风野又回到座位上,凝视着窗外。

  放学了的小学生三五成群地一边扒着看路边商店橱窗的玻璃一边往家走。一个妇女牵着个四五岁大小的孩子从咖啡店前走过。利用午间休息时间出来的几个职员装束的人匆匆走过。午餐时间的商店街人来人往。透过窗户看着这一切,袊子的事似乎变得与己无关。

  男人与女人为什么相互憎恨争吵不休呢?

  那些窗外的行人也会与自己的妻子、丈夫、女友、男友相争相恨吗?不,恐怕只有自己在自寻烦恼吧。

  无论怎样讲,要爱一个人就得付出巨大的能量。尤其是有妻子却又移情另外的女人,更是需要异乎寻常的能量。做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比之完成某项课题或是写长篇大论的巨著,还要耗时费力。

  想到此,风野不禁喟然长叹。

  如果把用在袊子身上的精力哪怕是拿出几分之一放在工作上,自己一定会比现在更出色得多。或许已经该结束这种得不偿失的来往了。

  古人云:“四十而不惑。”现在的风野岂止是“惑”,而且是越来越“惑”。在深深的困惑中,看着妻子与袊子的眼色,像钟摆一般不停地摆来摆去。

  “这样下去,何时是了呢?”

  风野自言自语道,微微合上双眼。

  一旦对自己产生失落感,立刻就觉得自己十分丑陋,乞人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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