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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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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弓身在屋角跟女子说话。由于话能讲通,女子似乎多少镇静下来了,开始向玛丽讲述——尽管断断续续——事情的原委。声音极小,不凑近耳朵听不见。玛丽点着头专心听女子讲述,不时鼓励似的短短插一句。 薰从背后拍了一下玛丽的肩:“不好意思,这个房间要给新客人用,得把这孩子领到下面的办公室去。你能一起来?” “可她一丝不挂,身上的东西全给那个男的拿走了,从袜子到内衣,一干二净。” 薰摇摇头:“为了不让报警,浑身上下剥个精光。卑鄙的家伙,一文不值!” 薰从立柜取出薄薄的浴衣,递给玛丽:“先把这个给她穿上。” 女子有气无力地站起,以半虚脱状态拿开毛巾,露出全身,摇摇晃晃地裹起浴衣。玛丽慌忙移开视线。个头虽小,但身子很漂亮。形状姣好的乳房,光滑的肌肤,阴影般静悄悄的阴毛。年龄想必同玛丽差不多,体形仍有少女韵味。因为站立不稳,薰搂她的肩走出房间,乘员工用的小电梯下到楼下。提着挎包的玛丽跟在后面。小麦和蟋蟀留下来继续清扫房间。 三个女子走进旅馆办公室。靠墙堆着纸壳箱,一张铁办公桌,一套简易沙发茶几。办公桌上放着电脑键盘和液晶显示屏,墙上挂着月历、镶在框里的相田满雄④书法和电子钟,小电冰箱上放有微波炉。三人进去之后,房间显得相当狭小。薰让身穿浴衣的中国妓女坐在沙发上,对方发冷似的紧紧合起浴衣前襟。 薰对着台灯光亮再次检查妓女脸上的伤,用药用酒精和棉球棒细心揩去脸上沾的血,伤口贴上创伤灵,又用手指确认鼻梁歪了没有,翻开眼皮查看充血情况,用手摸了摸脑袋起包没有。看情形她早已习惯了,动作熟练得惊人。然后她从电冰箱里取出保冷剂那样的东西,用小毛巾卷了递给女子。 “喏,把这个放在眼下贴一会儿。” 旋即想起对方听不懂日语,遂做出把毛巾贴在自己眼下的手势。女子点头照做。 薰转脸对玛丽说:“血虽然出得到处都是,但大多是鼻血,幸好没有大伤。头上没肿包,鼻梁也像没断。眼角和嘴唇倒是裂了,但用不着缝线。不过挨打的痕迹会在眼圈上黑黑地留一个星期,接客怕要受影响。” 玛丽点头。 “力气倒是有,但打法纯属外行。”薰说,“这么胡敲乱打,自己的手也该相当痛的。而且用力太大,都打到房间墙壁上去了,好几处塌了小坑。要是打在脑袋上就完了。顾头不顾尾的!” 小麦走进房间,从靠墙堆着的纸壳箱中取出什么来——准备为404房间补充的新浴衣。 “包也好钱也好手机也好,全给那个男的拿跑了,她说。”玛丽说。 “嗬,抢劫?”小麦从旁插嘴。 “不是那样的,就是说,怎么说好呢……好像开始前突然来了月经,提前来的。结果男的发起脾气……” “那有什么办法呢,那种事。”小麦说,“那东西,来的时候总是突然来的嘛!” 薰咂舌道:“好了好了,你别多嘴,赶快收拾404去。” “是,对不起。”说罢,小麦走出办公室。 “刚要干,女的来了月经,干不成了,就来一顿痛打,打完抢了钱剥了衣服不见影了。”薰说,“有问题的,那家伙。” 玛丽点头:“说血把床单弄脏了对不起。” “那倒没有什么。对这类事我们也习惯了。什么原因不知道,在情爱旅馆来月经的孩子多着呢。动不动就打来电话,借纸巾啦、借止血棉啦什么的,我本来很想说这里又不是松本清⑤。这倒也罢了,可总得给这孩子穿点什么吧,老这样子也不是个办法。” 薰在纸壳箱里找了找,拿出装在塑料袋里的内裤。是自动售货机里卖的那种实用的。“应急的便宜货,洗是不能洗,先凑合用好了。不穿内裤,凉飕飕的心里不踏实吧?” 之后薰又在立柜里找来找去,找出一套褪色的绿色针织套装递过来。 “是以前一个在我这里打工的女孩子留下的,大体洗过,干净的,这个不用还也没关系。脚上穿的倒是只有塑胶拖鞋,但总比光脚丫好吧。” 玛丽向女子说了。薰打开壁橱,拿出几卷卫生巾递给女子。 “这个也拿去用。在那里的卫生间换好出来。”说着,用下巴指了指卫生间门。 妓女点头,用日语说了声“谢谢”,抱起递来的衣服,走进卫生间。 薰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缓缓摇头,长叹一声:“做这种买卖,哎,什么事都有。” “她说来日本才两个月多一点儿。”玛丽说。 “非法滞留吧,反正?” “那个倒没问,不过话听上去像是北方人。” “得。”薰说,“那么该是有人把她接应到这儿来的,是吧?” “好像有人专干这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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