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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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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默着她的脸。笠原May两手抓着白色的沙滩巾按住两头。香烟从指间冒着白烟。没有风,烟笔直向上升去,宛如极小的狼烟。看样子她仍在犹豫不决,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至少在我眼里如此。她吃力地站在这狭窄的分界线久久地左右摇晃,但归终她没倒往任何一边。签原May猛地绷紧表情,把沙滩巾放在地上,吸了口烟。时近5点,而热浪丝毫没有收敛。 “我害死了那个男孩。当然不是有意。我只想逼到最后一步。以前那种事我们也做了好些次,做游戏似的。骑摩托时我从背后捂他的眼睛或捅一下肋巴……但那以前什么也没发生,偏偏那时候,”笠原May抬头看我,“嗯,拧发条鸟,我没那么感到自已被玷污什么的。我只是总想接近那片烂泥,想把自己体内那片烂泥灵巧地引出消灭干净。而为引它出来,我确实需要逼到最后一步。不那样就不可能把那东西很好地诱出来,必须给它好吃的诱饵。”说到这里,她缓缓摇下头。‘我想我没被法污,但也没有获救。眼下谁都救不了我。嗯,拧发条鸟,在我眼里世界整个是个空壳。我周围一切一切都像是骗子。不是骗子的只有我体内那片烂泥。” 笠原May有规则地轻轻喘息许久。不闻鸟叫不闻蝉鸣一无所闻,院子里静得出奇。世界真好像彻底沦为空壳。 笠原May像陡然想起什么,朝我转过身体,表情已从她脸上消失,如被什么冲洗一尽。“你同加纳克里他那个人睡了?” 我点头。 “去克里他岛可能写信来?”笠原May说。 “写,要是去克里地岛的话。只是还没算最后决定。” “反正打算去是吧?” “我想大概会去。” “嗳,这边来,拧发条鸟。”说着,答原May从帆布椅欠起身。 我离开帆布椅走到笠原May跟前。 “坐在这里,拧发条鸟。”答原May说。 我乖乖在她身旁坐下。 “脸转到这边来,拧发条鸟。”她面对面静静看一会我的脸。尔后一只手放在我膝盖,另一只手心按住我脸上那块痣。 “可怜的拧发条鸟,”笠原May自言自语地说,“你肯定得承受很多很多东西,知觉也罢不知觉也罢,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就像雨落荒原。嗯,闭上眼睛,拧发条鸟,像用浆糊料上似地闭得死死的。” 我死死闭上眼睛。 笠原May把嘴唇吻在我脸颊那块痣上。唇又小又薄,极像制作精巧的假唇。随后地伸出舌头,在病上均匀地慢慢地舔着。另一只手则始终放在我膝头。一种温暖湿润的感触从很远的地方——比穿过全世界所有荒原还要远的地方朝我赶来。接着,她拿起我的手放在自己眼旁伤疤上。我轻轻抚摸那条长约1厘米的疤痕。抚摸中,她意识的律动顺我指尖传来。那是似乎寻觅什么的微颤。或许应该有人紧紧拥抱这个少女,除我以外的什么人,具有能给予她什么的资格的人。 “要是去了克里地岛,可得给我写信哟,拧发条鸟。我,顶喜欢接好长好长的信,可是谁都不写给我的。” “我写。”我说。 第29章 形式洗练的复仇 最简单的事、形式洗练的复仇、吉他盒里的东西 次日早,我去照护照用的相片。往摄影室椅上一坐,摄影师以职业目光往我脸上审视良久。之后不声不响退回里间拿来粉笔样的东西往我右脸颊那块痣上涂了涂。接着后退杯细调整照明的亮度和角度,以使痣不至于显眼。我对着照相机镜头,按摄影师咐吩在嘴角浮出淡淡微笑样的东西。摄影师说后天中午可以洗出,叫我偏午时分来取。回到家,给舅舅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可能几周内离开这座房子。我道歉说没有及时告诉他久美子已不辞而别,说从其事后来信看,她恐怕很难重返这个家,而作为我也想离开一段时间——多长时间现在还说不准。听我大致说完,舅舅在电话另一端若有所思地良久没有开口。 “我倒觉得久美子和你一向相处得很和睦似的……”舅舅轻叹一声。 “说实话,我也那么认为来看。”我老实说。 “你不愿意说不说也没什么——久美子出走可有什么像样的理由?” “估计有了情人。” “有过这种迹象?” “不不,迹象什么的倒没有。可本人那样写的,信上。” “是这样。”舅舅说,“那么说,就真是那么回事了?” “大概是吧?” 他再次叹息。 “我的事您别担心。”我以开朗的声音安慰舅舅说,“只是想离开这里一些日子。一来想挪个地方换换空气,二来也想慢慢考虑下一步怎么走。” “去哪里可有目标?” “可能到希腊去,我想。有朋友在那边,以前就邀我去看看。”因说谎,心里有点不快。但在这里把实情一五一十准确而明了地讲给舅舅实在非常困难。彻底说谎还倒容易些。 “晤。”他说,“没关系的,反正我那房子往下也不打算租给人,东西就那么放在里面好了。你还年轻,从头做起也来得及,去远处放松一段时间也好。希腊…希腊怕是不错的吧。” “总是给您添麻烦。”我说,“不过,要是我不在期间因为什么情况要把房子租给谁的话,现有东西处理掉也可以的,反正没什么值钱货。” “不必不必,下面的事由我考虑安排就是。对了,近来你在电话中说的什么‘水脉受阻’,怕是跟久美子事有关吧?” “是啊,多少有点儿。给人那么一说,我心里也不够平静。” 舅舅似在沉吟。“过几天去你那边看看如何?我也有些想亲眼瞧瞧怎么回事。也好久没过去了。” “我什么时候都无所谓,什么节目都没有的。” 放下电话,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这几个月时间里,一股奇妙的水流把我冲到这里。现在我所在世界同舅舅所在世界之间,出现一堵肉眼看不见的厚厚的高墙,将一个世界同另一世界隔开。舅舅在那一边,我在这一边。 两天后,舅舅到家里来了。看看我脸上的痣,他没说什么,大概不知怎么说好吧,只是费解地眯细一下眼睛。他拎来一瓶上等苏格兰威士忌和一盒在小田原买的什锦鱼糕。我和舅舅坐在檐廊里边吃鱼糕边喝威士忌。 “檐廊这东西还是有好处的啊!”说着,舅舅频频点头。“公寓当然没檐廊,有时候挺叫人怀念的。不管怎么说,檐顾自有檐廊的情趣。” 舅舅望了一会空中悬挂的月亮。白白的一弯新月,严然刚刚打磨出来的。那东西居然持续浮在空中而不掉下,我很有点不可思议。 “哦,那痣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弄出来的?”舅舅若无其事地问。 “不清楚。”我喝了口威士忌,“注意到时就已经在这儿了,大约一星期前吧。我也想解释得好些详细些,但做不到,没办法。” “找医生看了?”我摇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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