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村上春树 > 1Q84 BOOK2 > | 上一页 下一页 |
四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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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吾摇摇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这个词的发音有一种新鲜感。” “要是你觉得麻烦,我就去别的地方。”深绘里说。 “你待在这里没关系。”天吾无奈地说,“你又没有别的地方好去,不是吗?” 深绘里简短而明确地点点头。 天吾从冰箱里拿出大麦茶喝。“我不欢迎发火的马蜂,但你的忙,我总可以帮。” 深绘里盯着天吾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说:“你看上去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深绘里的嘴唇撇成奇怪的角度,随即恢复了原状。没办法解释。 “不必解释。”天吾说。如果不解释就弄不懂,再怎么解释也弄不懂。 天吾走出家门时,告诉深绘里:“我给你打电话时,先等铃声响三下,然后挂掉。接着我会再打一次,这下你再接电话。明白吗?” “知道了。”深绘里说,然后复述道,“你等铃声响三下就先挂掉,然后会再打一次,这时我再接电话。”听上去像是在一边翻译古代石碑的铭文,一边念出声来。 “这很重要,千万别忘了。”天吾说。 深绘里点了两下头。 天吾上完两节课,回到教员室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前台的女子走来,告诉他:来了一个姓牛河的人要见你。她就像一个传递噩耗的善良的信使,歉然地说。天吾爽朗地笑着向她致谢。没有理由责怪信使。 牛河坐在玄关大厅旁的自助餐厅里,边喝牛奶咖啡边等天吾。牛奶咖啡怎么看都是和牛河不相配的饮料。而且,混在精力旺盛的学生中,牛河不寻常的外貌更引入注目。只有他所在的那片区域,重力、大气浓度和光线的折射度似乎都和别处不同。远远望去,他真像一则噩耗。正是休息时间,餐厅里十分拥挤,但牛河独占了一张可坐六人的桌子,却没有一个人肯过去和他拼桌。就像羚羊们躲避野狗一样,凭着自然的本能,学生们都躲着牛河。 天吾在吧台买了咖啡,端着坐到牛河对面。牛河好像刚吃完奶油面包,桌子上包装纸窝成一团,嘴角还粘着面包屑。奶油面包也是和他极不相配的食物。 “好久不见,川奈先生。”看到天吾,牛河微微抬了抬屁股,打着招呼,“不好意思啊,老这么不请自来。” 天吾也不寒暄,直奔主题:“你肯定是来和我要答复的吧?就是对上次那个提议的答复。” “呃,是这么回事。”牛河说,“简单地说的话。” “牛河先生,今天能不能请你说得具体一点、坦率一点?你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作为支付给我那笔‘资助金,的回报。” 牛河小心地环视四周。但两人的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餐厅里面,学生们的声音太吵闹,也不必担心两人的交谈被人偷听。 “好吧。我就来个超值大赠送,从实相告。”牛河俯身探向桌前,将嗓门压得低低地说,“钱嘛,不过只是个名目。况且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金额。我的客户能向您提供的最重要的东西,是人身安全。 直截了当地说,就是您不会受到伤害。这个我向您保证。” “作为代价昵?”天吾问。 “作为代价,他们要求您做的,就是沉默和忘记。您参与了这次事件,但是在不了解意图和内情的情况下做的。您只是个奉命行事的小人物。关于这件事,他们不打算责怪您个人。所以,现在您只要把曾经发生的事统统忘掉就可以了。就当没发生过。您代写(c空气蛹》的事不会散布到社会上去。您和那本书从前没有任何关系,今后也不会有。他们希望您这样做。这对您自己大概也是有利无害。” “我不会受到伤害。就是说,”天吾说,“我之外的相关人士就会受到伤害?” “这个嘛,呃,恐怕得看具体情况。”牛河好像很难启齿,“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所以无法具体回答。不过我想多少得需要一个对策吧?” “而且你们拥有又长又强壮的手臂。” “是的。上次我也跟您说过,非常长、非常有力的手臂。那么,您能给我怎样的答复呢?” “从结论上来说,我不能领取你们的钱。” 牛河一言不发,手伸向眼镜,把它摘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仔细地擦拭镜片,然后重新戴好。那模样好像在说,自己耳朵里听到的话,和视力之间或许有什么关系。 “就是说我们的提议,呃,遭到了拒绝,是吗?” “是的。” 牛河从镜片后面,用观看奇形怪状的云般的目光望着天吾。“这又是为什么?依拙见看来,这绝对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我们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上了同一条船。我总不能只顾自己逃命啊。”天吾说。 “好奇怪啊。”牛河似乎感到不可思议,说,“我真弄不明白。嗨,我不是告诉过您吗?别人可是谁也不关心您啊。真的。您不过是得了几个小钱,被人家随便利用罢了。还得为了这个饱受牵连。太欺负人了!简直是把人当傻瓜!哪怕您大发脾气,也是理所当然的。要是我,肯定也会大发雷霆。可是您还在袒护他们,说什么不能只顾自己逃命!又是船又是什么。我真弄不懂啊。您这是怎么了?” “理由之一,是一个叫安田恭子的女人。” 牛河端起冷掉的牛奶咖啡,像很难喝似的啜了一口,然后问:“安田恭子?” “你们知道安田恭子的事。”天吾说。 牛河像是没明白天吾的话,好半天都半张着嘴巴。“哎呀,老实说,我根本不知道叫这个名字的女人。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天吾不言不语地盯着牛河的脸看了半天,但什么也没读出来。 “是我认识的一个女人。” “难道这个人和您有深交?” 天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想知道,你们到底对她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这怎么可能呢?什么也没干。”牛河说,“我说的可是真话。您瞧,我刚才告诉过您,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对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你怎么可能干什么!” “可是你说过,你们雇佣了能干的调查员,对我进行过彻底的调查。你们甚至查明了我改写过深田绘里子的作品。对我的私生活也相当了解。所以,那位调查员知道我和安田恭子的关系,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是啊,我们的确雇了能干的调查员,他对您进行了细致的调查。 弄不好他已经掌握了您和那位安田女士的关系,就像您说的那样。但是,就算有这样的讯息,也没送到我这里来。” “我和这位叫安田恭子的女人交往过。”天吾说,“每个星期跟她见一次面。暗暗地,秘密地。因为她有家庭。可是,忽然有一天,她什么话也没说,就从我面前消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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